猜疑|風月傳聞,醋意橫生,他卻說要做我的
「中郎將這幾日去了廬江,不在壽春?!瓜氯嘶胤A時語氣小心翼翼。 「喔?!箯V陵王意興闌珊地撥動著琴弦。 「中郎將還說了,佳節將近,要是殿下提前到了,請您在府邸多住幾日,等他回來。庫房的琴,書房的書,都隨您取用?!?/br> 「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這里我熟得很,不必招呼?!箯V陵王指尖亂撥,琴音嘎嘎作響,不成調地在空氣中翻滾,正如她胸臆間郁結翻騰,無處可去。 周瑜從前跟母親在江南避難時,曾受喬家照拂。逢年過節,周瑜都會去拜訪廬江喬氏,這個廣陵王是知道的。 周瑜跟喬家二女公子還有婚約,這個廣陵王也知道。 他不提,她也沒問。他說了不喜歡小喬,她就信。 可是兩個人在一起快要一年了,她就沒有聽周瑜提過要拿跟喬氏的婚約怎么辦。 她想著,橫豎他們的關系不宜公開,臺面上是不必大張旗鼓的有什么動作。 但是── 喬二女公子不只生得美,彈得一手好琵琶,還暗藏一重身份──正是坊間風月名筆「絲人心」,每次出版新書,都有山賊嚴白虎為其保駕護航,繞過邊境檢查,走密道直接送入壽春城內。 喔,對了,喬女公子還比自己小幾歲,可以說年輕貌美、才高八斗── 真好啊,天之驕女。好得叫人牙癢。 想到世人稱贊周郎和小喬多么多么匹配,她心里就煩。 在壽春待了幾日,她鎮日拿他心愛的藏琴出氣,劈里啪啦彈得不成調,刺耳得很。 她那股說不出口的酸意,似乎飄得滿院皆知,仆役一日三次放下餐食,轉身逃之夭夭,沒有傳喚,誰也不愿靠近書房。 都幾天了,到底,為什么,還不回來── 皖縣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這么流連忘返的! ? 臭男人!你怎么不干脆說要留在那里不走了! 廣陵王越想越不是滋味,十指一下拍在了琴弦上,琴聲嘎然而止,食指劃出一道口子,血珠泌出,疼得「嘶」了一聲。 「這是怎么了,又在鬧什么?」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來人皺著眉頭,從身后拾起她的手,掏出帕子給她止血。 「你怎么回來了?」廣陵王悶悶道。 「想著要過節,知道你要來,辦完事就早點回來了?!?/br> 「你去辦什么事了?」 「逢年過節,去探訪故友,致贈心意?!怪荑と硭幭?,給她上藥。 廣陵王心里酸溜溜的。 「致贈心意,所以大雨夜里彈了一整晚的琴,只為博美人一笑,是這樣嗎?」 她一路從廣陵而來,路邊茶肆、酒鋪、說書人無不口耳相傳── 說周郎雨夜傳琴,小喬琵琶相和,一對神仙眷侶,兩家好事將近── 唱得繪聲繪影,說得聲情并茂,顯得她這個正主像個笑話。 她知道自己這樣有些疑神疑鬼。但她的心也是rou做的,越是在意他,就越是無法忍受那一絲模糊與不確定。 周瑜抬起頭來看她,眼光意味深長,未語先笑:「適逢連日大雨,不便立刻動身。借宿友人家,因為晚上雨聲嘈雜,難以入眠,彈了一夜的琴,錯了嗎?」 「周郎自然是叫人挑不出一絲錯處的?!箯V陵王冷哼了一聲,「就是不知道,是雨聲令大人難以入眠,還是美人叫郎君心猿意馬?!?/br> 周瑜沒打算繼續讓她怪聲怪氣下去,攔腰就把她抱到腿上。她冷笑一聲,還想再嘲他一句,卻被他打斷── 「因為美人心猿意馬而難以入眠……自然也是有的?!?/br> 廣陵王臉色甫變,就聽他道,「但我想的是我懷里的這位美人。一個人待在我家,沒有我給她暖床,夜里是不是孤枕難眠?!?/br> 廣陵王作勢「呸」了一聲:「你少往臉上貼金?!?/br> 周瑜嘴角抽了抽,捏著她的臉,立勢就親了下去。 廣陵王一開始還不肯服軟,拼命掙扎。但他霸道地覆上她的唇瓣,舌尖撬開牙關,炙熱的氣息長驅直入,撩得她心頭陣陣發顫。 她驚喘出聲,指尖本能攀上他的肩頭,陷落在這場既熟悉又無處可逃的占有里。 良久以后,兩人才分開了來,氣喘吁吁。 周瑜瞧著她,就像只被主人順毛的小貓,看著驕縱,實則安分了不少。 有些事,大事底定之前,沒必要告訴她。 晚飯過后,月色溫潤,兩人倚窗小酌,一時心情放松,周瑜話也多了起來。 周瑜指尖在她發間輕繞,輕描淡寫:「我和母親當年避難,也曾在皖縣住過些時日,受喬家不少照拂。喬家得了小女兒以后,母親常??粗l呆,現在想來……她應該是想你了?!?/br> 「母親生前頗為疼愛小喬。喬公來議親的時候,說時局紛亂,只盼給小喬找個庇蔭,我沒有什么意見,就同意了。為感激過去恩情,逢年過節我會去喬家探望致意,平日里也盡量關照?!?/br> 周瑜輕笑:「不過,我后來發現她本人似乎不大樂意這門親事……」 廣陵王輕哼一聲:「她看著雖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世家小姐,實則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分,是坊間知名風月寫手?!?/br> 「她有一部以你為主角的作品,賣書的款項……都夠她買下起家厝了?!?/br> 那卷《春風夜夜周郎便》,光從書名,就可以窺知主人公周郎在書中的遭遇。 又有誰能想到,這位外表含羞帶怯的世家千金,竟會寫出那樣大膽露骨的東西。 周瑜漫不經心的點頭:「好像是吧。我想她不想嫁,那么暫時用我的名聲給她一點庇蔭也沒什么?!?/br>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語氣低低的:「不過這趟去廬江,我還真做了件……你可能想不到的大事?!?/br> 「什么事?」 周瑜有意賣關子,偏等她敲他胸膛一下,才肯說:「我向喬公明言,喬家昔年對周家有恩,公瑾永志不忘。只是我已有心上人,不能耽誤女公子一生。惟愿將她視作義妹,庇佑終身?!?/br> 然后他商請喬公將自己心儀的女子收為義女,日后還是用喬氏女的名義出嫁,全了周、喬兩家的名聲。 廣陵王瞠目結舌:「你要跟我成親?」 「可是我們怎么能……」 「是周瑜娶喬氏女為妻?!?/br> 廣陵王倒吸一口氣,論起離經叛道,也沒有誰比得過眼前人。 「你不想嫁,我不逼你,就是一個可能。只是現在,可以不再生氣了吧?!?/br> 廣陵王輕咬他肩頭一口,有些別扭:「那……你這樣說,喬公沒當場把你趕出門嗎?」 他玩著她一縷散發,故做沉思:「嗯……他看起來更像,松了一口氣?」 他低頭附在她耳邊,對她耳道吹氣:「想想也可以理解。畢竟……我的清譽,是被你一步步親手敗光的?!?/br> 現在壽春坊間都說,周郎是廣陵王的男寵,為了兩地的合作……犧牲自己。 周郎頗受地方愛戴,壽春民眾既心疼他,不滿孫策出賣兄弟屁股,又最憤慨廣陵王的荒yin無道。 可以說──她在他身下任他cao,還被百姓罵yin魔。 廣陵王狠狠拍了他一下,換來他一陣格格低笑。 對于周瑜的提議,喬公嘆息著同意了。他不是不知道女兒做的事有點過了,只能說小喬到底沒有福氣。 當天晚上,雨聲轟隆,周瑜解決心中一樁大事,內心狂喜,難以入眠。夜半彈琴,小喬隨之以琵琶應和,算是答謝,算是道歉。 其他的,也沒那么重要了。 廣陵王紅了眼眶,偎進周瑜懷里。他身上是那種好聞的男性氣息,她雖不肯承認,其實自己一直很貪戀他的味道。 周瑜松松摟著她的腰,說:「成親一事,我不強求。但若要成親,對象只能是你?!?/br> 廣陵王跟他十指相交,輕輕地說:「亂世兒女,我不在意繁文縟節,只要你一直陪著我就好了?!?/br> 周瑜嘆息:「我倒是想一直陪著你,可是老是說有事必須得回廣陵,不能久留的人是誰呀?」 廣陵王皺了皺鼻頭,「我不能待在壽春,怎么你就不能來廣陵找我嗎?」頓了頓,又補充道,「那里也算是你的家?!?/br> 周瑜點了點頭,「我去了廣陵,你打算怎么安排我的寢間?」 廣陵王剛想脫口說「安排客房」,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她忽然想起,這人面上冷清,骨子里可會記仇,也愛計較,更有許多想不到的小心眼。 「整個廣陵王府,你指哪,我就讓人給你鋪哪?!?/br> 「那要是,我指的是你身邊的位置呢?」 「那我就親自鋪床,日日等你回來?!?/br> 「我待在王府的日子,用王妃的規格比照待我嗎?」 廣陵王嘻嘻笑:「用廣陵王的規格招待您?!?/br> 周瑜注視著廣陵王,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綿綿長長,最終化作一個吻落下。 廣陵王熱情地回應他。氣息糾纏間,她忽然想起,自己稍早還那么懷疑他,現在卻只想緊緊抱住他──早知如此,這幾日何必胡亂猜疑,自找苦吃? 說到底,人生苦短,身不由己的事太多。唯有這段情,她不愿庸人自擾── 亂世浮沉,瞬息萬變。他們之間是命運,也是選擇。若為這個人,她愿意賭一把。賭他人品,值得她生死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