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床上蜷成一團，恍惚中聽到了自己的手機鈴聲在響，但他想要抬起手確是怎么也做不到。

    后來鈴聲停了，電話像是被什么人接了起來。

    方知安的腦子轉不動，只能捕捉到一點模糊的話語片段。

    “嗯，他在我旁邊?！?/br>
    “......發燒了，應該溫度不低......”

    “我會看著的......不麻煩......”

    此后聲音停止，一切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

    韓竹眠叫醒了他，方知安半瞇著眼含糊地吞了顆退燒藥，然后又躺倒睡了過去。

    他腦袋里像是灌了鉛水，只能沉沉往下墜，全身發軟提不起勁。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只帶著涼意的手覆上了方知安的面頰，蹭了蹭他的眼角。

    那一點冰涼讓方知安昏沉已久的意志倏然驚醒，他燒得滿面通紅，猛地睜開眼，卻看見霍覓竟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

    方知安分不清時間地點，眼皮酸得厲害，他只愣愣盯著面前的人。

    “......你，”方知安咳嗽了一聲，聲音完全啞了，“我在做夢嗎?！?/br>
    霍覓不說話，不動作，床頭燈昏暗，方知安只能看見他在靜默中垂下眼，卻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

    這樣的霍覓，對方知安而言很陌生。

    “霍覓......你怎么來了?！彼饾u清醒，但卻拿不出什么氣勢，只好巴巴地眨了眨眼，想要去碰霍覓的手。

    換做往?；粢捯苍S會忙不迭牽上來，但現在——霍覓往后了一點，方知安落了空。

    人生病的時候大概都脆弱，稍微有一點點情緒都會被無限放大。

    方知安知道這一點，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還是忍不住委屈，在理智反應過來之前，生理反應已經先一步占領了上風。

    鼻腔發酸，眼眶發熱，方知安手指下意識蜷了蜷。

    方知安不明白，霍覓為什么不理他。

    “霍覓?！狈街灿纸兴?，啞得徹底。

    他的語氣已經不成樣子，其中的難過顯而易見。

    剛才的忍耐已經幾乎是霍覓的極限，而這最后的防線也被這一聲摧得徹底崩潰，轟然崩塌。

    霍覓很輕地嘆了口氣，駐留在方知安頰邊的拇指動了動，小心地抹去了方知安眼尾滲出來的淚水。

    他說：“難過嗎，學長?！?/br>
    “我現在就是這么難過?！?/br>
    方知安驀地聽見他開口，原先還能忍得住，但現在卻完全失了控制，眼淚跟不要錢一樣就往外淌。

    他哭的時候沒聲音，不哽咽，不抽泣，只是單純地掉眼淚。

    那些眼淚跟硫酸一樣砸進霍覓心里，燒開一個個灼熱的窟窿。

    房間里只剩他們兩個，方知安再怎么脆弱也只有霍覓看得見。

    他現在清醒了一些，但不多，恍恍惚惚間只覺得自己被霍覓抱了起來，整個人都被攬到了懷里。

    木香熟悉好聞，方知安眼眶酸脹，下意識就把頭往霍覓肩上埋。

    凌晨時分，萬籟俱寂。

    霍覓因為一通電話直接跨越了整個z省，出發時什么也沒帶，就這么風塵仆仆地趕來了金城。

    他一腔惱意無處宣泄，剛要開口卻被方知安兩滴眼淚澆了個透徹，現在只剩數不清的心疼。

    方知安身上guntang，薄薄的t恤根本抵不住高燒的溫度，霍覓只覺得自己也快要跟著燒起來。

    肩膀處衣物的布料被洇濕，他這會兒也不想著生氣了，只輕輕拍著方知安單薄的背，像哄小孩似的說：“不哭了，我在這呢?！?/br>
    第30章 能否唐突

    方知安鼻腔里的酸意沒過去，他額頭抵著霍覓的肩悶聲問：“現在幾點了，你怎么來了？”

    霍覓看了眼手機屏幕說：“兩點半?！?/br>
    “你都發燒了，我能不來嗎?！彼恼Z氣像是埋怨，但更多還是無奈。

    他知道自己拿方知安算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就連裝腔作勢的生氣都撐不過一時半刻。

    “發燒而已，我自己能應付，說不定明天就好了?！狈街采ぷ油?，說幾個字都費勁，但還是忍不住辯駁了兩句，但他發著燒，現在的面色看起來很憔悴，這話沒什么說服力。

    霍覓攬著他沒松手，反而摟得更緊了點，他難得嗆聲：“是誰燒到現實和夢都分不清，連我電話都不接還要靠同事?！?/br>
    “我沒有?！狈街蚕乱庾R說，但后知后覺意識到，夢里的鈴聲大概，或許是真的。

    霍覓真的打了電話來，而且接起的人還不是自己。

    “我睡著了，是韓哥？他跟你說了什么?！?/br>
    “沒說什么，就問了我是誰?！被粢捬院喴赓W。

    “你怎么和他說的?！?/br>
    “我說，”霍覓頓了頓，“我說我是你老公?！?/br>
    “??！”

    “那韓哥現在人去哪了？”方知安耳朵一下紅了，他直起身左右看了看，恨不得立馬收回剛才的話題。

    “我讓他開了個單人間，你別擔心，現在你該管好的是自己的身體?！被粢挼氖终谜衷诜街驳募构巧?，方知安看著不瘦，但身上實在掛不住什么rou，這么抱著的時候霍覓甚至覺得有點硌手。

    “其實我沒事，真不用這么大費周章，萬一你公司有什么——”

    話音未落霍覓就拿過床頭的水杯遞給方知安，他唇角又繃成了一條直線，顯然是不想聽方知安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