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她神色帶著少有的陰鷙,眉宇間仿佛覆著一層薄冰,鳳凰木的味道在空氣中翻卷,燃燒中帶著刺人的冰寒和銳氣。 長老院的人聚集在王宮大殿中,居高臨下地聲討她的行為,仗著自己的貴族身份咄咄逼人,卻胸無點墨滿嘴荒唐,蠢而不自知,只知道一昧地指責她殘暴不仁,虐殺同族。 狼族本來就該實力為尊,同族無條件相親相愛本來就是笑話,什么時候輪到一群廢物,舉著不知何謂的大旗對她指指點點? “帝姬殿下被奈芙蒂斯王后生養長大,難道就沒有從王后身上學到半分仁愛嗎?” 想到那群貴族還搬出她逝去的母親做文章,法斯莉婭心中的殺意就難以遏制。 她在大殿上數次想動手,但最終都忍了下來。 再忍忍。 她告訴自己。 按照計劃來,不必在這時與將死之人計較。 大黑和二黑聽到她的腳步聲,從房門前飛奔出來迎接她,卻感受到主人信息素的壓迫,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躊躇著不敢上前。 法斯莉婭也沒有心思去安撫兩頭狼,沉著臉帶著低氣壓走到院子里。 鳳凰木花瓣從枝頭紛紛揚揚地落下,火紅的顏色潑灑在空中,院中淙淙的溪水不慌不忙地流淌著,狼族踏上溪上的小木橋,閉著眼深深吸了口氣。 再睜眼時,勃發的怒意已經被壓了下去,黑色瞳孔中雖然沒什么笑意,但也沒有剛才的兇戾,不至于嚇到人。 法斯莉婭這才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剛走幾步,就看見房間的窗戶大開著,窗欞被支架撐到最高,窗戶后露出一個小腦袋,頂著兩只長長的耳朵。 小兔子趴在窗邊看她。 窗下是盛開的薔薇和月季,粉紅和明黃交相輝映,只有一朵小小的白色,開在窗間。 法斯莉婭心中的壓抑突然少了大半,在小兔子的注視中撥開薔薇披離的枝蔓,走到窗前。 雪瓔抬起頭來看她。 窗戶的高度只到狼族的腰間,這人站在窗前,微微彎下腰,因為背著陽光,精雕細琢的五官隱沒在光影之間,只有聲音清楚地傳來:“你趴在這干嘛?” 狼族彎腰越靠越近,雪瓔現在能看清她眉眼間若有若無的笑意了。 “在等你?!?/br> 她誠實地說。 法斯莉婭眼中的笑意更濃了些,雖然也還是很淡——她眼角眉梢其實還殘留著與長老院對峙的霜雪和戾氣,但雪瓔知道那不是對她的。 小兔子扒拉了一下窗緣,爪子扣在窗戶上:“你不高興嗎?” “嗯?!崩亲逡膊辉谒媲翱桃怆[藏,用手指戳了戳她的爪子,“一群廢物跟我講仁慈,果然是狼族的廢物?!?/br> 弱rou強食,強者為尊,天經地義,仁慈不過是包裝自己的手段,怎么會有人真的拿這玩意來勸她向善? 權力傾軋的本質就是鮮血和廝殺,要是有人愿意為了死去的哈爾森向她提出決斗,她反倒會對那人高看一眼。 雪瓔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用另一只爪子蹭了蹭法斯莉婭的手指。 狼族把她的爪子捉住,捏在手里把玩,小小的一只,很軟。 小兔子的手也很小很軟吧。 法斯莉婭有些出神,雪瓔也在走神,一人一兔隔著窗戶相顧無言許久,雪瓔終于下定了決心。 “我……” 法斯莉婭看她:“嗯?” 她眼窩很深,瞳色也很深,最深處又帶著些隱隱的綠色,認真地注視她,又讓雪瓔產生了要溺斃在其中的深情的錯覺。 她真的知道自己不是幼崽了嗎? 話到嘴邊,雪瓔反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有些局促地把爪子從狼族手里抽出來:“我有事想跟你說……” 手里一空,法斯莉婭愣了一下,又聽到雪瓔說話,再看她難得有些扭捏猶豫的樣子,不知為何,心跳突然加快了些。 “嗯?!彼偷蛻艘宦?。 “我……我其實……” 雪瓔眼睛一閉,心里總算做好了準備,張開嘴正要說話—— 大黑和二黑突然躁動起來,對著院門的方向猛地爆發出一陣咆哮! 雪瓔被嚇了一跳,好不容易憋出來的勇氣又被憋了回去。 法斯莉婭沉下臉來,滿臉陰霾地轉身,氣勢洶洶地向院門走去。 今天不管來的是誰,她都要—— 都要好好招待。 看著站在門口的雪靳和雪月,法斯莉婭愣在原地,滿腔的怒火哽在胸口,硬生生滅了。 沒有她同意,兔族夫婦倆只站在院門處,沒有往里面走。 雪靳穿著月白色的長袍,腰間綴著兔族的信物以示鄭重,那是一本由紅寶石雕琢而成的小書,上面刻著繁復的鳶尾花紋,代表著真誠與智慧,是兔族最高統治者的象征。 雪月挽著丈夫的手臂,穿著同色的長裙,裁剪得當的衣裙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曲線,一條紅寶石項鏈綴在鎖骨間,閃爍著熠熠的光輝。 男人遙遙朝法斯莉婭問好:“殿下,叨擾了?!?/br> 法斯莉婭走到門口將兩人迎進來,她大概知道雪靳是來干嘛的,心里沉下去,面上卻分毫不顯,甚至還露出些笑意:“閣下不必客氣,請進?!?/br> 狼族人只稱呼自己的王為陛下,對其他族群的統治者都用其他敬稱稱呼。 法斯莉婭的態度居然還不錯,雪靳和雪月都有點驚訝。來之前他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畢竟有三年前狐族為容嫣做出的巨大犧牲的前車之鑒,這位不好相與的帝姬殿下提出多么過分的要求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