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過村里的八卦，說有些精明老人為了在晚年享福，故意對外宣稱自己有大把錢，好讓子女掙著給他們養老，實際上他們攢的財產不過千兒萬把來錢。

    “喲~這不是斌子嗎？”身后小轎車滴滴兩聲，司機從車窗里探出頭。

    連斌認出是以前初中同學王大海。

    當年王大海腦子很笨，成績墊底，講話也是期期艾艾小家子氣。連斌經常笑話他，還學他的樣子講話。

    連斌瞇了瞇眼睛，借著路燈的光打量老同學，只見王大?，F在春風得意，小油頭梳著，臉上帶笑，最可氣的是副駕還坐著個漂亮媳婦。

    連斌心里酸味涌上來。

    “大海你行啊，這么多年沒見，小車也開起來，當老板了吧？”

    王大海雖然頭發梳成大人模樣，但笑起來仍然憨憨的，“沒有，我就是開網店，比不得你這種上名牌大學的，腦子活泛?！?/br>
    恭維的話在連斌耳朵里成了諷刺。

    當年他哪里是考上什么名牌大學？而是掛靠名牌大學的一個獨立學院，屬于民辦。他爸媽為了面子故意隱瞞，四處宣稱他是名牌大學生。

    “走了啊斌子，有空聚聚?！?/br>
    連斌道：“行吧，你要是想聚就提前說，我得看日程安排?！?/br>
    王大海一腳油門將連斌甩在身后，糊了連斌滿臉灰。

    世道變了，像王大海之流居然都敢明目張膽嘲諷他……

    連斌氣得踹開院門，為了省電費沒開燈，院子里黑燈瞎火的。

    他走進去，腳下踩空直接摔進自己白天挖的坑中。

    好在挖開的土壤松軟，倒是沒受傷，酒瓶也沒碎。

    有窸窣的聲音響起，不知是老鼠還是流浪貓。

    在村里，老鼠或者流浪貓都十分常見，連斌沒慌張。哪怕現在從黑暗中竄出個人來他也是不害怕的。

    他現在一無所有，房子里沒什么值錢的東西。

    至于老太太的嫁妝，他都找不到，賊能找得到？若是賊找到反而更好，他直接報警抓人，來個人賬并獲。

    連斌哼哼唧唧準備起身，感覺土壤中黏黏膩膩，好像被雨打濕，而且還帶著一股臊臭氣。

    酒瓶沒碎，白酒也不是這個味兒，許是流浪貓來這里撒過尿。

    連斌在黑暗中摸了半天，瓶子摸到了，但是他的燒雞呢…？

    該死！

    他從兜里拿出手機，手機被討債的人砸了，屏幕已碎，勉強能用。

    搞了半天才打開手電筒，從坑中爬起點亮院子里的燈。

    燒雞不見了。

    “他奶奶個腿兒！”連斌怒罵，關好院門，一瘸一拐去廚房煮面條。

    應該就是剛才被黑暗中的動物叼走的。

    真倒霉。

    黃崇道躲在草叢里，最終叼著包燒雞的袋子，確定周遭安全之后三下五除二將袋子撕開。

    左手一只雞腿，右手一個雞翅，吃得津津有味。

    他晚上想去村子里找點吃的，沒料到尿急，選了個土壤松軟適合小解的地方撒了一大泡。

    正欲離開便嗅到空氣中有股濃烈的香氣。

    黃崇道舔了舔唇，躲在旁邊準備突襲那人。

    未曾想他從空中跳起，居然撲了個空？

    那人自己摔進坑中，給了他將燒雞偷走的機會。

    天助我也！

    不僅偷了那人的燒雞，還摔了那人滿臉尿。

    黃崇道露出愉悅的表情，嘴唇后咧，露出尖牙。

    雖然自己損失大半道行，可他卻覺得這必是老天對自己的考驗，因為他發現心境越發像人類。

    人不就如此么？自己倒霉不要緊，但若能看到比自己還倒霉的，那么便也就不算倒霉。

    只要他能保持住和人相似的心境，他相信自己遲早會化人。反倒是院子里的男人，只有吃喝拉撒，越來越像動物了，還有那個趕豬的朱富貴。

    上天真是不公，他雖然是動物卻想做人，而他偏偏又從人的身上瞧見了很濃的獸性。

    若是修煉為人，而人身還有獸性，如此辛苦修煉又是為何？

    人和動物究竟有什么區別？會使用工具嗎？

    他也能使用工具啊。

    黃崇道歪了歪頭，覺得這個問題實在過于深奧，不是自己現在這種修為能開悟的。

    罷了，還是先吃東西。

    烤過的雞皮泛著油光，連骨頭都是酥脆的。

    黃崇道大口大口拒絕，兩只黑色的眼睛連同尖牙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連斌廚藝很差，面條煮成一鍋糊糊，但他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捏著鼻子吃下。

    爛面條就酒，越喝越有。

    吃飽喝足，鍋碗瓢盆扔進水池也懶得洗。他又開始琢磨，老太太不會把金器藏進墻里吧？電視劇不都這樣演嗎？！

    他找了個金屬小棍，將墻壁尤其貼了瓷磚的地方仔細敲了個遍，硬是聽出有暗格所在。

    到底他生活的世界不是電視劇。

    當年翻修這套房子他聽老爹說過，用的全是最好的材料，墻什么的全是實心紅磚。

    幾次搜查一無所獲，某個念頭在連斌腦海閃過——

    老太太不會提前告訴連霜，讓連霜把東西挖出來拿走了吧？！

    但是……他媽向來疼他，什么東西都給他留著……

    他知道老太太唯一剩下的存款只有那兩萬塊錢……

    連斌躺在藤條編制的搖搖椅上，用小拇指甲剔牙，把牙縫中粘著的剩面條刮下來再吃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