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釉卷起袖口，白皙的腕子上是青紫色淤血。

    看來顧清釉也沒少受罪。喬達這樣想。

    顧清釉的聲音不疾不徐，每次喬達有懷疑，總能在他的話語中將疑慮消解。

    “嘶……”兩個大包的痛楚并未消散，喬達捂著頭，憤憤道：“該死的家伙，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顧清釉假裝驚訝：“教授知道是誰嗎？”

    “請相信，我會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眴踢_沒有直接說，畢竟是集團內部的派系斗爭。

    顧清釉提高了聲音：“是你們邀請我加入研究院的?！?/br>
    “鯊礁島、路線全是你們確定的?！?/br>
    “安保也是你們負責?！?/br>
    “中間卻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不僅人魚丟了，精神和身體也受到了極大的傷害?！?/br>
    顧清釉理直氣壯，一副這事兒沒完的架勢。

    “所以你們不僅要幫我把人魚找回來，還得賠給我精神損失費兩百萬。否則，我就把這件事情捅出去?！?/br>
    顧清釉的背景相當神秘，能查到的信息非常有限，他表面是剛回歸準備投資的新貴，看氣度明顯就是富二代，不知道背后真正老板是誰。

    越神秘水越深。

    喬達不敢得罪，老老實實道：“好的，我現在就申請資金……”

    中午輪船返航，顧清釉回到酒店，銀行賬號已經收到圣格雷爾打來的精神損失費。

    【顧清釉：驚喜奉送~~~收入 200萬~~~你那邊進展如何？】

    【顧清瓷：他們要把我轉移到很大的觀賞魚缸去，啊，先不說，來人了?！?/br>
    李雷換掉了防彈衣，摘掉頭盔和戰術面罩，露出碎碎的黑發、略顯稚氣的臉龐。

    顧清瓷在小型展示缸中晃動尾巴，“獎金拿到了？”

    “嗯?！崩罾c點頭，沒有在船上時那么興奮。

    李雷道：“辭職了，審批剛通過?！?/br>
    顧清瓷：“恭喜?！?/br>
    李雷苦笑：“我還挺矛盾的，既想拿獎金，又怕把你交上去他們會拿你做變.態實驗。之前有同事在，我總是毫無心理負擔地混日子，根本不會考慮這些?，F在……哎，你當時為什么不逃走呢？”

    顧清瓷：“族人未團圓，污染在繼續，家園飽受侵襲?！?/br>
    李雷動容：“值得豁出命去？你一個能做得了什么？”

    顧清瓷：“能做很多?！?/br>
    何況，他也不是孤身一人。但顧清瓷沒有講，他不想節外生枝。

    李雷感嘆：“和你相比，我自慚形穢。我那么普通那么渺小，只是眾多蕓蕓眾生中最平凡的那個，畢業的時候也滿懷理想，可很快就在現實中磨滅了熱忱，如果我是你，我好像沒有那么大的勇氣?！?/br>
    顧清瓷：“如果你是我，你會做出和我相同的選擇，不要妄自菲薄?！?/br>
    他難得和哥哥之外的人多說幾句。

    人魚的語調冰冷，話里的意思卻格外溫暖。

    “普通人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很了不起?！?/br>
    李雷沉默半晌，問：“你會活著，對嗎？”

    其實他現在已經很后悔，他害怕自己的做法會給眼前這個美麗的生物帶來災難。

    要是當時沒那么貪財，把人魚放走多好。

    李雷聽說過圣格雷爾的人魚實驗，他不知道從喬達到維克多手里，人魚的境遇會發生什么改變。

    之前他對人魚沒有任何感覺，因為很少去海邊，對海洋生物沒有任何興趣。他只關注自己——能賺錢，輕松地生活就好了。

    可是如今接觸過，他才深刻感受到人魚和人有太多相似的地方，有思維有感情。

    把這樣的生物關起來，當成動物去研究，設身處地想象一下，太殘忍了。

    李雷緊緊抿住嘴，不敢再想。

    人魚說：“會的?！?/br>
    “李雷？李雷！交接工作已經檢查過，沒什么問題，你可以走了?！?/br>
    同事進來催促。

    李雷深深望了眼人魚，“再會?！?/br>
    顧清瓷：“祝好?！?/br>
    李雷心一橫，轉身跑出去。

    很快，吊車固定住展示缸進行轉運，走廊、吊燈依次掠過，最終周圍陷入漆黑。

    玻璃缸底打開，顧清瓷隨著水流落入更大的空間。

    頭頂燈光讓水看起來像大海般柔和，顧清瓷游了幾圈，柔順的長發在水中散開，這個人像飄浮在空氣中的一道銀色絲緞。

    他簡單估算出空間尺寸，伸手輕觸，碰到到了冷冰堅硬的東西。

    從他的視角看向外面，漆黑一片。

    應該是單向透視玻璃。

    整個空間無比靜謐，只聽見水的過濾聲。

    不知過去多久，歡快的腳步傳來，急促輕盈。

    “是人魚！”幼稚的童音驚喜道。

    第12章 雙生人魚（12）

    雖然有阻隔，但顧清瓷仍然能感受到投射而來的熱切視線。

    他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凝視著，對方看著他就像看著心愛的玩具。

    顧清瓷不喜歡這種感覺。

    在水中緩緩游著，那雙眼睛就跟著人魚的運動軌跡轉動。

    顧清瓷無法形容，宛如鉛筆隔著白紙笨拙地描摹繪制，筆尖時不時輕輕敲擊、挑釁捉弄，貪戀又不知疲倦。

    很難想象這種復雜的眼神來自一個孩童。

    顧清瓷沒有輕舉妄動，只是稍稍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