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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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聽到了兩聲鳥鳴,從不遠不近的地方傳來。一切如此真實, 但又因此像個等她勘破的幻象。 畢竟她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沒人能在透支燃盡生命力后存活。 干脆坐起來看看。視野變幻, 迦涅低頭,看到衣袍的褶皺, 以及下方膝蓋和小腿的輪廓。她翻轉指掌,仔細端詳,從手背到掌心,都是她十分熟悉的、她自己的雙手。 她摸了摸順滑的裙子布料,又掐了自己一下,無論是微涼的光滑綢布觸感,還是輕微的刺痛,全都親切又真實。 迦涅往這張‘床’的邊緣摸,觸手冰冷堅硬。她低頭多看了一眼,發覺自己醒來的這張寢具古怪極了。 它通體以水晶雕刻而成,貝殼似地朝下深深凹陷。由于這個高度差,人躺在里面根本看不見身體兩側的東西,就算坐起來,她的腦袋也只堪堪探出邊緣,要爬出來也很不方便。 簡直像個豪華浴缸,又或是…… 一具棺槨。 迦涅不確定這棺材是否也是死后幻覺中有象征意義的一部分。她雙手撐著雕刻成海浪形狀的棺材邊緣,小心翼翼地往外爬。她的腿腳不是很聽使喚,這么簡單的動作都有些生澀。 但她在跨出去之前就停下了動作。 貝殼形態的水晶棺材下有東西。 那是一個龐大復雜的魔法陣。 細密繁復的線條微微發黑,宛若灼燒留下的痕跡,顯然已經發動過一次。 幾乎是本能地,迦涅開始解讀組成魔法陣的玄奧符號。 陌生的術法,沒有見過的符文組合,一部分符號她能勉強辨認出來源,大半都是惡魔族的,十分古老,只是看著就讓她的頭腦隱隱脹痛。 魔法陣中每個關鍵部分具體的神秘意義,還有它達成的效果都不明。 即便如此,迦涅也能判斷出來:這是個極其強大精妙的術法,從構思到對魔法的理解都讓人驚嘆,每個符號、每筆線條全部恰到好處,沒有任何浪費,一切為了引導向理想的結果。 是個極盡完美的、有如教科書范本的魔法陣。 這個魔法陣在棺材下,所以她是施法對象?她現在是什么情況?誰施的法?…… 迦涅始終蒙著一層渾噩霧氣的思緒突然掙脫了束縛。她對身體的感知前所未有的鮮明。她扶著古怪的寢具邊緣爬出來,小心避開不踩在魔法陣的關鍵位置上。腿腳還有些乏力,她于是靠在水晶塊邊上,首次認真打量四周。 紗幔從繞著棺材的四根床柱上垂落,其中一面床幔挽起,露出外面房間的模樣。 那是一間陌生卻又無端熟悉的臥室。 有個人站在四五步開外的地方。他似乎從剛才一直在那里,但她竟然到現在才察覺對方的存在。 在看清這人的模樣之前,迦涅就認出了他。 是阿洛。 但他又和她記憶里的那個阿洛很不一樣。不僅僅是他那頭長了許多的黑發,或是那因為消瘦而加倍深刻的五官,他整個人給她的感覺極為陌生。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身姿有些僵硬,死死地盯住她。 阿洛的綠眼睛好像比以前顏色更深了,不,純粹是因為他的瞳孔張得很大,翠綠色的虹膜被逼退成一圈細環,于是眼眸顯得幽深。 他用目光鎖定她,像在探究地觀察她,高度專注又戒備,有隱隱的興奮,卻又不興奮過頭,好像他足夠悲觀,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不知從何來的絕望。 誰都沒有動,但迦涅感覺到迫近。 阿洛像是要用眼神將她拖進瞳孔里生吞活剝,那幽邃的瞳仁深處有什么攢動著,蓄勢待發,讓她感到危險。 只有在那個滿月節慶典過后的深夜,只有那一次,阿洛·沙亞給她過這種危機感。 “阿、洛……?”迦涅幾乎認不出自己的聲音,低啞又僵澀,音節之間有不自然的停頓。她的喉舌好像忘記了怎么震動發音。 黑發青年張了張口,看口型是叫她的名字,但他沒能發出聲音。 “發生了什么?我到底——”這句話她就說得流暢很多。 阿洛沒作答,瞬息間他就到了她面前。 下一刻,迦涅被抱住。 她嵌進他的懷抱里,嚴絲密縫,不留間隙。 亂了拍子的呼吸急促地在她頭頂響起,同樣不穩的是近在咫尺的心跳,砰砰地在他發燙的胸膛里拼命地撞擊。他的手臂用力又用力,掌心無意識的在她背脊上移動,下巴和鼻尖深入發絲磨蹭著,像在確認擁抱的觸感不是一戳就破的幻覺。 迦涅有點反應不過來。她的雙臂愕然僵在那里,過了好半晌,才慢慢地找到阿洛的后背,安撫似地、示威似地拍了幾下。 “有點痛……”她悶聲說,“還有,我快沒法呼吸了?!?/br> 阿洛好像愣了一下。 他隨即低笑出聲。 這一聲笑輕飄飄的,卻不知為什么聽上去沉重又黑暗。 他稍松弛了一些懷抱,眼珠小幅度地來回移動,瞳孔里始終被她小小的影子占據。盯著她的時候,他的綠眼睛亮得驚人。 “你是真的,對嗎?”他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我還能是假的?”迦涅覺得這個問題莫名其妙。 阿洛又笑了。這次他的眉眼都彎出歡喜的弧度,他很少笑得那么開懷,甚至有一絲傻氣。 這笑極具感染力。迦涅也不由自主微笑起來??刹恢趺?,綻開笑意的同時,她的眼眶開始發燙發酸。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阿洛的臉上剛才一直完全沒有笑意,只有某種冷硬并且極具攻擊性的東西,所以她才在第一眼覺得他陌生。 但說實話,現在這樣仿佛眼睛里只裝得下她的阿洛,對她而言是另一種陌生。 他抬手,像要捧住她的臉,又像要擦掉她還沒掉下來的眼淚,最后卻只用手背碰了碰她的側頰。 動作輕柔緩慢,小心翼翼,宛如她是什么易碎品。 “嗯,確實不像假的?!彼卣f。 隨著這句話,阿洛像是再也站不住似的,身體脫力地向地上陷落。 迦涅吃驚地看著那么高大一個青年,就在她面前頃刻間委頓下去,幾乎是跪倒在她身前。 她身體里的傳承已經不見了。魔法陣,棺槨,阿洛的異樣表現……迦涅單手撐住身體,半坐在水晶棺材邊緣。她一只手與阿洛的牽著,低頭看著他伏在她膝頭,蹙起眉心。 某個猜想浮現腦海。她不太喜歡那個念頭。 “阿洛,我——” “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難受?”阿洛打斷她,一連串的問題迎面撲來,“餓不餓?還是說你想先喝點東西潤潤嗓子?對了,衣服冷熱怎么樣,要不要換一身?” 連環發問的同時,他緩緩站起身來。 無論是說話還是動作,他始終沒有挪開視線,半秒都沒有,一直盯著她。 迦涅遲疑了半拍:“我好像是有點渴?!?/br> “好,我馬上回來?!卑⒙暹@才松開她,急匆匆地往門邊走。到了門邊他不放心地回頭,與她對上眼神,好像才又安心了些微,重新推門離去。 他確實馬上就去而復返了,身側飄了兩個托盤,擺了水晶瓶子、全套茶具還有點心。 可迦涅已經不在剛才的地方了。 一眼望去,臥室重新變得空空蕩蕩。 阿洛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哐當——!浮空術失效,餐具和托盤墜地,鬧出一陣凄楚的巨大動靜。 他站在滿地狼藉中央,對于橫流的茶水和瓷器碎屑無動于衷,只扯了扯嘴角。 片刻前還神采奕奕的眼睛重歸幽寂。他不敢細看水晶棺槨的方向,反而低頭審視自己發抖的雙手:“哈哈,果然……” “阿洛?怎么了?” 阿洛渾身一震。 迦涅的聲音從紗幔后傳來。 他這才發現,環繞棺槨的簾幕生動地揚了起來,一陣清風溜進了房間,而他之前沒有開窗。 阿洛臉上露出與膽怯相近的期待神色。他沒有立刻循聲去找,反而按了按耳垂,好像對自己的聽覺缺乏信賴:“迦涅?……你還在嗎?” 他的尾音有一些顫抖。 “嗯?我在陽臺上?!?/br> 咔嚓,咔嚓,阿洛踩著碎屑繞過床柱,撥開紛飛的帷幕向前走。 通向陽臺的玻璃門朝外敞開著,攜帶著草木氣味的風就是從這里涌進來的。 阿洛動作忽然加快。他一閃身就到了陽臺上。 銀發披散的身影靠著圍欄站著,每一根飛揚的發絲都在晨曦中閃光。初夏活潑的清風將她的衣袖和裙擺都灌滿,像啟航時鼓起的滿帆。 好像只要一眨眼,她就會飛起來,撥開霧氣彌漫的海浪,前往他抵達不了的彼岸。 阿洛下意識朝背影伸手。 “你還好嗎?剛才好大的動靜?!卞饶谶@個時候回轉身。 阿洛的手垂落身側。 “沒什么,不小心打翻了東西?!彼f。 她沉默地看了他片刻,金瞳微微閃動。 “發現有個陽臺我就出來看看。原來這是你家,但里里外外都大變樣了?!彼齻阮^看了看陽臺下郁郁蔥蔥的花園。 蹩腳的謊言。阿洛在心里笑,笑他根本不需要戳穿的拙劣借口,也笑她敷衍地粉飾意圖。 可某一部分的他同時又忍不住想要狂喜大笑。 迦涅真的回來了。只有迦涅會這樣。她還是那么敏銳,有一些事即便他想要回避、想要推遲面對,她也很快能想明白,甚至…… 果斷以實際行動試探。 她是故意在他離開時消失的。他面對空房間陷入恐慌的那一刻,她就得到了答案。 阿洛注視迦涅的時候,她也在靜靜打量他、解讀他的表情。 而后,她換了個站姿,吸一口長氣,微微仰起臉、抬手,瞇著眼睛感受日光從指縫灑落皮膚的熱度。 這份微微發燙的熱意,還有穿過她發絲的清風,以及夏季的花園里特有的浮動香氣,全都是空無的安眠里沒有的。 閉眼又睜眼,她與他四目相對。 阿洛漂亮的綠眼睛動了動。他似乎很想從這個對視中逃離,但他還是勇敢地留在了原地,臉上是一種近乎絕望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