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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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立刻被自己說服了。 ※ 阿洛來到賢者塔塔頂。 無論他與上次踏足此地時心境有何不同,也不管外面千塔城的一年四季如何風云變幻,這里始終相同,不受任何侵擾: 沒有窗戶的環形走廊,右手邊的墻面素白無暇,足有一人高的鐵黑金屬棱從墻上探出來,包裹著長明不滅的巨大火炬。 這些火炬有如神殿的立柱,沉默地支撐著仿佛沒有盡頭的長廊。 終日燃燒的木材材質特殊,沒有煙氣,還散發著淡淡的馨香。于是火炬長廊今日也徜徉在恒久的靜謐中,除了訪客的腳步聲,只有墻上火焰傳來偶爾細微的爆鳴。 這里有種與幽隱教堂和傳火神廟相近的崇高氛圍。 對于法師來說,火炬長廊也確然是神圣的。 ——左手邊的墻面上,映照在潔凈光焰下的是一幅幅全身肖像。賢者塔建立以來的每一位魔導師都在這里。 阿洛向來不太喜歡這里的氛圍。 他緩慢地沿著走廊向前踱步,目光從每一幅畫像的主人臉上掃過。每次有白發金瞳的肖像主人出現,他的胸腔內都會猛地一突。 這里有太多畫像屬于在其他地方看到過面孔的先賢,包括奧西尼家的先祖們,他們全都可以歸為他背棄并且致力于挑戰的‘古典學派’。 阿洛從這些畫作前經過時,總會覺得畫中人注視他的眼神略帶譴責。 尤其是現在。 他站在決斷的分叉口,只要一步,就會邁上受這里絕大多數法師唾棄的道路。 在伊利斯·奧西尼的畫像前,阿洛終于駐足。 畫框中的伊利斯比他所知曉的那個要年輕一些。她略微側身看向畫框外的臉容平靜,唇角眉梢有幾不可見的弧度,透出經過歷練的沉穩。 那或許是她人生最幸福安穩的時期。 阿洛默然轉身,繼續向前走。 這一段走廊墻壁上他眼熟的人越來越多。當然,絕大多數人在面對他的時候,表情遠沒有肖像里那么莊嚴平靜。理所當然的,沒有艾澤。 阿洛皺了皺眉。他竟然還記得艾澤,這本就是一件怪事。難道神明并沒有注意到他離開玻瑞亞又回來? 終于,長廊即將到盡頭。 倒數第二幅肖像屬于阿洛。 與自己的全身肖像面對面感覺相當古怪,尤其是堪比鏡子般逼真的畫像。 畫中的阿洛穿著深綠色的合身長袍,難得系好外袍金屬扣帶,沒有像往常那樣松垮地披著。他發梢帶卷的黑發梳得還算整齊,沒戴高高的法師帽,而是單手將它拿在手里。 他的身后是迷宮花園某個亭子的立柱。他的站姿看似不費力,背脊卻挺得筆直,顏色與衣袍相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畫外,微笑帶著點輕慢。 看上去在邀請畫外觀眾進來和他打一架。 晉升魔導師的那天他應當意氣風發,非??鞓?。但阿洛想不起來那時具體的感受,一點都不。 肖像畫的逼真色彩甚至讓他感到有一絲疑惑:他真的在那么鮮亮的世界里生活過?記不起來了。 從某一刻開始,他眼里的世界是褪色的,缺少了一層。 阿洛故意停頓了好幾秒,這才將視線轉向下一幅肖像。 他知道那屬于誰。和許多年前認真的玩笑一樣,他們各自的肖像毗鄰著掛在意義非凡的長廊墻上。 而上次離開千塔城前,他因為賭氣,明知道迦涅的畫像已經裱好展示出來,愣是沒有過來看一眼。 于是,玻瑞亞最近晉升的最后一位魔導師的身姿終于映入阿洛眼簾。 有那么一瞬,阿洛世界的色彩好像回來了?;鹁骈L廊的肖像畫都栩栩如生得嚇人,又是真人大小,恍惚間就仿佛與本人面對面。 阿洛急忙后退了一步,險些被自己絆倒。 拉開距離,畫框變得更加明顯清晰,提醒他面前的只是技藝高超的畫作??砂⒙暹€是無法挪開視線,幾近貪婪地盯著畫中人。 猩紅色華袍曳地,迦涅側身站立面向畫外,面向他。 他下意識先避開了畫中人的臉,反而看向她的衣著和肢體動作。 綴有七色寶石和符文飾牌的金鏈纏繞,略微勾勒出她的腰身——恰好與伊利斯那幅肖像非常相似的角度和動作。 她的雙臂微曲,將晨息戰矛捧在臂彎中。正裝禮服衣袖上半部分收緊,大幅的衣料自肘部如花朵散開,幾乎垂落到地,堆積出優美的褶皺。 仿佛被人叫出名字回頭,迦涅側首看向畫外,表情動作都自然,卻也有些冷冷的。 驕傲、自信、帶刺,吝于施舍笑容,這才是那個他記憶里的迦涅·奧西尼。 他又聽到來自遙遠過去的回響,抑或是他喃喃的自語聲: ‘你猜我們兩個,會是誰先‘掛’到火炬長廊的墻上?’ ‘誰先誰后無所謂吧?!?/br> ‘也是?!?/br> 可他們到底還是計較起誰先誰后的問題?!钅贻p晉升魔導師的記錄’,認真想想這東西根本不值得,可迦涅爭得認真,他也不由自主投入較真起來。 而現在,迦涅那場帶給他太多復雜心緒的晉升,已經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明明好不容易成了打破紀錄的新晉魔導師,她那么爭強好勝,又怎么甘心就此停下?不應該,不應該的。況且,她寧可與他決裂、即便受他誤解也要做成的事,怎么就輕而易舉地、剛開始就放棄了?! 不講道理的怒意越燃越旺,阿洛瞪視著畫中迦涅的金黃眼瞳,想要逼出一個答案。 可只有他的視野逐漸濕潤模糊。 他憤憤地與閉眼的沖動對抗,反而用力睜大了眼睛,盯著畫中那熟悉又陌生的輪廓,直到雙眼愈發發熱發酸。 然后,他終于還是又看見了。 記憶與模糊的畫作重疊,他見到了他因為害怕會在夢中重演,于是不敢真正入眠的光景: 爆裂的華光傾斜而下,迦涅略微抬起下巴,金瞳亮得讓他心悸。 畫作到底是畫作,還是比不上她在他噩夢里的樣子真實。阿洛自虐似地想。他不禁低低地埋怨: “我還以為在流傳后世的肖像里,你好歹會笑一笑?!?/br> “笑著容易顯得不莊重啊?!笔煜さ纳ひ粽f,漫不經心的,又理所當然。 阿洛整個人凍住了。 他屏息凝氣,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側首。光影幢幢,依稀有眼熟的輪廓在那里,讓他的心跳仿佛也要停止。 濕熱的東西離開雙眼眼眶,他的視野逐漸清晰。 空無一人,只有火炬在安靜地燃燒。 是幻覺嗎?還是迦涅確實在某時某刻說過這句話?又或者……因為朽壞之槍或是什么別的原因,她的鬼魂其實一直在近旁? 阿洛分不清楚。 也不需要分清楚了。 他只知道他必須再次見到她。她的聲音,她的體溫,她發間的香氣,乃至于她帶來的刺痛與困惑,他全都渴求。 所以他決定好了。阿洛對著畫中人笑起來。他會復活她的。 第79章 永夜-1 阿洛準時睜開眼。 屋里分外昏暗, 床對側墻上的織毯糊成一團,平時他醒來的時候,上面的圖案已經清晰可見。 他在枕頭下摸到懷表,六點十五分, 每天他都在這個時段醒來。出錯的并不是他的時間感。 阿洛毫無留戀地掀開毯子坐起, 起身走到幾步外的小窗前。 窗簾是透光的苧麻質地, 今天也比往常這個時間點顏色更加暗沉。 他挑開窗簾一角張望,外面的天色灰得嚇人, 大片陰沉的云壓在海岸線上, 幾乎與遠方海面上升騰的灰霧相接。云朵之間時不時有雪光亮起又熄滅, 雷電移動的速度太快, 來不及看清就已經出現在下一處。 阿洛扯了扯嘴角。來黑礁的第十一個月,他終于有機會見識迷霧海海岸線著名的強雷暴。 糟糕的天氣是外面的事,和屋里的人無關。阿洛按部就班地開始新的一天。 換衣服,拉開窗簾,用昨天接好的冰冷泉水洗漱……下巴和臉頰有些扎手,阿洛往盥洗盆上方的小鏡子看了一眼。 除非必要,他現在很少照鏡子了。鏡子里的人瘦得有些脫相, 青色的胡茬明顯。 阿洛并不想剃須, 確切說, 生活的一切瑣事都讓他厭煩。但他深知正是這些瑣碎的日常小事支撐起理智,讓他不至于在相似的一日復一日中迷失。 所以, 在達成目標之前,哪怕只是徒有其表的模仿, 他也必須做好每一件搭建起平靜有序生活表象的瑣事。 而且, 迦涅也肯定會嫌棄他胡子拉碴的樣子。 剃須的時候,阿洛難得縱容自己想了一會兒過去的事。短短的走神, 他的下顎上就多了一道血口子。 他短促地呼了口氣。即便是法師也要手動剃須,仔細想想這件事頗為可笑。讓妖精或是人造生命仆從代替自己動手是一種選擇。讓人不再生長胡須的藥水和魔咒也確實存在,只是身上其他毛發也會一并停止增生。 玻瑞亞的魔法似乎很少能夠輕松并且徹底地解決問題。 思緒這么一打岔,阿洛今天胡思亂想的份額就用完了。他把臉擦拭干凈,確認了一眼桌子上攤開的記事本。 今天是他造訪萬有之館的日子。不知道雷暴天氣下,那里的圖書館是否照常開放。 經過希爾維推薦,他來到黑礁‘閉關研究魔法’。 從島外而來的法師大都會掛靠在黑礁現有的組織下。迦涅待過的永夜修道院背靠幽隱教會,希爾維為他引薦的萬有之館沒有信仰背景,是個致力于探索魔法邊界的法師互助組織。 萬有之館的名聲不算好。 在許多法師眼里,萬有之館的成員只在意魔法,因此在觀念和生存方式上已經很難稱為人類。也因為這污名,近兩個世紀的新成員基本都選擇隱藏身份。 沒想到賢者希爾維竟然也是萬有之館的成員。她竟然愿意暴露身份,主動牽線讓阿洛利用萬有之館的資源。這兩件事同樣讓阿洛驚訝。 表面上他研究的是異界之門的成因和出現規律,希爾維以為他研究的是來往不同世界的法術,而實際上,他在自學亡靈魔法。 萬有之館的理念就是知識百無禁忌,在管制知識方面比賢者塔圖書館要開放許多。阿洛在館藏資料中找到了不少伊蓮沒機會收集的亡靈魔法珍本。 他一開始使用萬有之館的資料還很小心,總用異界之門相關的書籍遮掩亡靈魔法的資料。但他很快發現,如果不主動分享,根本沒人打探旁人在鉆研什么魔法。 每個人都忙著鉆自己的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