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可是,她沒有別的路可以走。她不可以錯過裴止,也不想讓阿婆擔心。 許檸反復告訴自己,她喜歡裴止。她確實喜歡,而且是濃烈的喜歡,是一見鐘情的喜歡。她喜歡他,就應當要忍受他對她做那種事情。不,不僅是忍受,而是享受。 但是,在她年幼時發生的一些事情,還是如同陰影一般,盤旋在她的心頭。 許檸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件事,于是繼續打開手機屏幕,讓自己轉移注意力 一點進群,正好湯佳然和梁清清在群里瘋狂艾特她。 清小清:「芎芎你人呢?是不是偷摸看群聊天然后自己顱內幻想?」 小檸檬:「沒有,我才沒有?!?/br> 許檸弱弱地為自己辯護,還發了個小兔子捂臉的囧囧表情。 她想了想,究竟覺得和裴止結婚這件事不穩妥,還是等領完證之后,再將這樁喜事告訴她的兩位好舍友。 清小清:「芎芎,我說你長得這么好看,啥時候交男朋友???到時候一定要好好帶給我和佳然看看,千萬別讓我們覺得你這顆甜美的小白菜被豬拱了!」 佳佳佳:「就是!就是!你再怎么說,都要找像裴教授那樣的,才說得過去吧?!?/br> 看到兩位好友發來的信息,許檸腦補了下,當梁清清和湯佳然得知她和裴止結婚后的驚訝表情,這個驚天消息肯定能把她們下巴都震掉。 許檸看了一眼手機,眼看時間不晚了,她在群里道了“晚安”, 關掉小燈,整個人被黑暗溫柔包裹之后,她才猛然發現一個重要的問題。她忘記問裴止,準備吃飯前要怎么聯系他了。 接下來的一周,和以往并沒有什么不同。許檸依舊按照她原有的生活節律去生活,白天去舞蹈室保持基本功,下午在小區附近的健身房健身,晚上回來復習專業課知識。 她把大一時的高數課本拿出來,準備再自學一遍。 既然裴止是數學家,她不能允許自己和他沒有共同語言。饒是她再沒有數學天賦,她都愿意去認真學一學。 一切好像都還一樣,可又有什么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例如,復習專業課知識的間隙,她偶爾一停筆,就想到裴止坐在她對面,用手指輕柔太陽xue的倦怠模樣。 抑或是,就如產生幻覺一般,鼻尖能嗅到裴止身上的氣息,好像冬日清晨窗外的新雪,干凈,整潔,一塵不染。 在約定好的吃飯時間前一晚,許檸從甘悅蘭那兒要來了裴止的電話號碼,決意給他發短信。 “教授,我是許檸。請問明天早晨七點四十,我可以在研究所東門等你嗎?” 明明只是幾十個字,許檸刪刪改改,才將短信發了出去。之所以選擇早上七點四十和東門,是因為她在學校官網上查過了,研究所八點開門,而東門是距離裴止家方向最近的門。 這拘謹的措辭,把她和裴止的“不熟”透露得明明白白。 就像古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少女,洞房花燭之夜才見到和自己有媒妁之約的男子,然后從這一天起始,才慢慢對丈夫有了印象。 約莫到了晚上十點,裴止給她回信。 “可以。明天早上隨時打電話給我,我們到時候一起在研究所吃早餐?!?/br> 【作者有話說】 裴止,你小子…結束一天的研究才回老婆是吧? 第6章 約會(修) ◎他俯下身◎ 裴止的回信符合他一貫的風格、簡潔、干脆,絕不拖泥帶水。 他還怕她找不到他,讓她給他打電話。許檸將這段短短的回信翻來覆去地讀了好幾遍,似乎能透過屏幕,看見裴止那張清冷淡漠的臉。 第二天,許檸早早起床了,洗頭洗澡,刷牙洗漱。 認真算起來,這可是她和教授的第一次約會,也極有可能是婚前最后一次。 許檸挑了一件白t配百褶小黑裙。白t是很簡潔的款式,抬手的時候會微微露一點小腰。小黑裙長度在膝蓋上方一點點,很好地襯托出她曼妙的身材比例,又不會顯得太過暴露。她把一頭軟褐的頭發在腦后扎成一個高馬尾,整個人顯得可愛又端莊。 她就這樣走在夏日的清晨里,成了一道靚麗又清新的風景線,吸引了不少工男的目光。 工男們腳上踩著一雙萬年不變的運動鞋,有時候是洞洞鞋,黑色的運動褲,身上的t恤就是定制的學院衫,上面寫著“淑芬專屬”“代數掃地僧”。 還有標配的長長的、油膩的頭發。 許檸眼角余光微微掃過他們,忍不住想,這是他們的青春歲月。 那裴止的青春歲月呢?又是怎樣的? 在過去的一周里,她像一個好奇寶寶,用百度和谷歌,甚至掛上**,不厭其煩地在搜索框上輸入“裴止”的名字,一遍遍地搜索和他有關的一切。 裴止的博士生歲月,是在普林斯頓度過的。她這幾天有上網去看普林斯頓的相關介紹,據說,在鋼鐵大王捐贈的人工湖旁,有一棟徹夜燈火通明的建筑,那就是著名的普林斯頓大學數學系的教研樓。一個帶著木頭假手的俄羅斯老頭,在七十多年前就奠定了數學系的系風:這是世界上最好的數學系,來這里的人,必須要做最具有獨創性的研究和世界級的突破。 這里不重視考核,鼓勵創新。 “普林斯頓大學把研究生扔進河里,能自己游過去的就是博士?!?/br> 雖然裴止的個人天賦是碾壓性的存在,但是在浩瀚無垠的數學宇宙中,人不過是一粒浮塵。不知道在這段被扔進河里游泳的歲月中,裴止是否有過不注重外界存在,不關心穿什么吃什么,只關心研究問題的時候? 他會不會也像此刻正走在街道上的他們一樣,表情隨意,但是想到某個問題的時候,會變得專注而凝神起來? 好想認識25歲的裴止。 是她生得太遲了,裴止25歲的時候,她才16歲,剛跨進高中的大門,循規蹈矩。 許檸走著走著,就看到了研究所那厚重凝樸的大門。兩道門中央有門禁,她過不去,只能在門口等裴止。 她光是站在那里,白衣黑裙,就吸引了不少工男的目光, 有一個男生像看著天仙一樣看著她,差點兒撞到了研究所大門的柱子。 饒是許檸被人從小看到大,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站在那里,尋思著要不要另找個地方等裴止。 正這樣想的時候,她一抬眼就看見了裴止。 裴止正沿著梧桐小道走過來,步履不疾不徐。 他走路的時候,目不斜視,更不會低著頭看手機。他越走越近,許檸也就看得越清楚。裴止今天穿了簡單的白t配黑色長褲,緊實的手臂露在外頭,是健康的、淺淺的小麥色。 他的外表形象是很年輕的,朝氣而清爽,背上背著一個雙肩包,一副研究生的做派,路人根本就不會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訪問學者、數學教授。 撲通撲通。 光是裴止走過來,就夠她小心臟砰砰亂跳了。 “教授?!毙那槭侨杠S的,叫出口時,卻是拘謹的。 “來了,一起進去吧?!迸嶂孤月栽谒媲耙煌?,示意她跟著他一起往里走。 他將他的門禁卡遞給許檸,許檸怔了一下,這才將卡拿了過來,刷開閘機,走過去,再把卡遞給他。 然后到裴止重復刷開閘機——走進大門的動作。 原本這個動作沒什么,但正好這時有另一對情侶走了過來,男生直接拖著女生的手,半攬著女生的腰,像兩塊黏皮糖似的走過去。 許檸原本覺得自己和裴止的動作很正常,但是看了這對情侶,才發現她和裴止的關系很“塑料”。 一點都不像一周后就要去領證的情侶,自始至終客客氣氣的,連手都沒拉過。 許檸胡思亂想著,直到裴止帶著她來到食堂。 裴止遞了一個餐盤給她?!跋矚g吃什么,自己拿,刷我的卡?!?/br> “好?!?/br> 她跟在裴止身后,看見裴止拿了兩個發得極好的老面饅頭,夾饅頭的蘿卜包菜絲,還有兩個煮雞蛋,一杯牛奶。許檸按照自己的食量,拿了三塊醬香餅,一只青菜包,一只豆沙包,一碗小米粥。 落座后,兩人面對面坐下。 裴止看到許檸餐盤里擺得滿滿的食物,挑了挑眉。 看到她像個小松鼠捧起松子一般小口小口的吃相,裴止出于對光盤行動的遵循,問道:“能吃完嗎?” “能的?!痹S檸看看自己碗里的醬香餅、青菜包、小米粥和豆沙包,好像她確實拿得有點多。 “我是不是拿得太多了?”她不確定地問。因為身為啦啦cao運動員的緣故,她只是看著瘦,但其實體能消耗大,食量并不小。 “不多,能養得起?!彼龡l斯地看她一眼,嗓音清洌如泉。 明明只是很尋常的一句話,聽在許檸耳中卻有別樣的意味。這種淡淡的、一筆帶過的曖昧,被她一點點記下來,反復咀嚼,品嘗。 “要不要再喝杯牛奶?”裴止用商量的語氣問她。 她拿的食物都是碳水,沒有蛋白質,而他習慣一日三餐,均衡飲食,嚴格貫徹落實膳食金字塔。 “好?!?/br> 裴止骨節清棱的手指拿起一杯牛奶,轉移到她的餐盤里。 她拿起,乖乖地、咕嘟嘟地喝完,直到唇角沾一點雪白的奶沫。她肌膚生得白,那點奶沫站上去并不顯眼,只是紅潤的唇珠似乎被蒙上了一層白膜。 她輕巧地伸出粉舌,在上唇輕輕一碰,將奶沫卷進去。 裴止注意到她細微的小動作,微微怔了一下,選擇垂下眼眸。 吃完早餐后,裴止帶她上樓。 光聽數學研究所這個名字,不熟悉這兒的人,總以為這里是外表嚴肅又西方的科學場所,實則不然。 數學研究所的風格和江華大學建筑的古色古香一脈相承,是一棟碧瓦朱檐的建筑,層高為三層,裴止的辦公室就在第三層朝南的方位。 這間辦公室就像一個長方形的小盒子,約莫15平米的大小,小盒子的北面是辦公室門,南面則是一整扇寬闊的玻璃,從窗外望出去,還能看到研究所小徑上一整排的梧桐樹。 許檸靠在窗邊往了兩眼,一眼看到第一體育場那綠草如茵的草皮,在陽光下閃著新綠。她是校拉拉隊的運動員,經常在第一體育場集訓,也就是說,以后在集訓的間隙,她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裴止辦公室的窗戶。 辦公室東面立著一整面書柜,是木頭柜子夾玻璃的老式書柜,書籍擺得滿滿當當,身處其中能嗅到書籍淡淡的墨香,和裴止身上新雪般干凈清冽的氣息混合在一起。 西面靠窗處,放著一個書桌,書桌呈回字形,只在回的下方開了個口子塞了張工學椅進去,這就是裴止平時辦公的地方。 回字形上方立著兩個又寬又大的弧形顯示器,上面顯示的網頁是密密麻麻的英文論文,回字形的左右兩邊是高高堆起來的草稿紙,一打用過的,一打沒用過。 許檸看著那兩塊布滿了英文論文的屏幕,突然有一種“令人震驚的成果,都誕生在這方寸之間”的感覺。 她一直好奇地打量著裴止辦公室的每一處,直到每一個角落都細致地看過,忽然一抬頭,裴止就站在進門的地方,靜靜地等著。 好像在等她參觀完畢。 “教授?!彼哌^去,略略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就像在別人家里亂逛似的。 “嗯,你待會坐這里?!迸嶂古查_書桌的椅子,這書桌在書柜對面,干凈整潔的臺面上擺著兩盆仙人掌小盆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