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
莫震云被安慰到了,他摩挲著茶杯杯口,沉吟了好一會兒。 “三日定然不成問題,但紀霈之對貴國的動向不可能一無所知,亦不可能沒有防備?!?/br> “他若分神對付我大弘,莫大將軍就可再攻云州,不是嗎?!?/br> “言之有理,一凡考慮過唐樂筠嗎!” “當然,不過她再強也抵不過千軍萬馬。莫大將軍,這世上沒有絕對完美的計策,端看天時地利人和,老朽昨夜觀過星象,災星過紫微,紀霈之時日無多,經此一戰,他必將罵名遠揚。屆時瑞王聯合永寧帝政變,直接要他的命也說不準。他死了,唐樂筠一界女流,再有能耐又能如何!” 這個分析可謂鞭辟入里,莫震云的心徹底穩了下來。 他想,不為自己計,只為子孫計,只要能勝,其他的就隨它去吧。 大不了遺臭萬年! …… 大戰前一晚。 唐樂筠先用異能穩固了紀霈之身體里的毒素,再單獨修煉一個大循環。 睜開眼時,紀霈之同時結束,二人四目相對。 燭火從一側照過來,打在紀霈之臉上,顯得顴骨極高,整個人越發瘦削了。 唐樂筠心里疼了一下,抬手在他臉上撫了撫。 她的掌心干燥灼熱,微微凸起的繭子雖然堅硬,但讓人格外安心。 紀霈之按住她的手,滿足地貼實,閉了閉眼睛。 這樣的舉動不大像紀霈之,但唐樂筠能理解,遂保持這個姿勢不動,讓其多放縱片刻。 片刻后,紀霈之放開她,主動湊過來,吻住了她的唇。 他們很久沒有親熱了。 唐樂筠的腦子空了一下,下意識地逢迎,唇舌瞬間交融…… 紀霈之的動作激烈了起來,呼吸也急促了。 “你想做什么”唐樂筠清醒過來,毫不客氣地推開紀霈之,“怎么,又想給我一個孩子了!” 紀霈之趴在她的肩頭,氣喘吁吁地耳語道:“筠筠不想要嗎!” “不想?!碧茦敷藓敛涣羟榈匕阉抢氯?,捧住他的臉,盯著他的黑幽幽的眼睛質問,“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死,你到底在擔心什么!” 紀霈之掙脫開,努力調勻呼吸,軟軟地躺下去,目光空洞地看著床頂的花紋。 坦白說,這場仗打贏的可能性不大,他擔心的事情便有很多,比如做為人質的瓏州百姓,比如跟他出生入死的手下…… 但他最擔心的還是唐樂筠,畢竟越強悍的人就越遭人忌憚。 他死后,唐樂筠一定會被瑞王無休止地針對,直到死亡,與其一味退讓,不如拼一把,做皇太后——她和他的人,都有這樣的實力。 唐樂筠原本想苛責幾句,但她忽然想起了mama,想起mama每次出任務,都會把后事安排一番,兩三天就來一次,不厭其煩,就是要確保她能獨自活下去。 紀霈之也一樣。 她柔聲道:“你要相信我,炸/藥不會啞火,你想達到的目的都可以達到,絕不會有意外。至于你身體里的毒,其他幾味已經去找了,解毒指日可待?!?/br> 為了保密,新炸/藥沒試驗過,全憑唐樂筠的經驗,其他將領更是一無所知。 是以,整個龍虎軍都籠罩在巨大的死亡陰影之下,士氣低迷。 紀霈之有不拔之志,但他壓力大,內里一樣焦灼不安,不過是能裝罷了。 唐樂筠想通這一層,便用上了精神力,聲線安寧婉轉,很有鎮定作用。 紀霈之果然被安慰到了,煩悶的心頓覺清亮不少。 他側過身,與唐樂筠面對面:“我相信你,所以,千萬不要辜負我的信任,一定要全須全尾地與我在瓏州州府衙門匯合,知道嗎!” 唐樂筠繼續釋放精神力,“我答應你,你也要答應我,絕不能使用內力?!?/br> “呵~”紀霈之感覺腦子沉沉昏昏的,不自覺地打了個呵欠。 他伸手摟住唐樂筠的肩,往自己身前攏了攏,“我答應,絕對不用內力,不用……我還想和你……呢!” 他囈語著睡著了。 唐樂筠把他的手臂移開,起身把枕頭墊到他的脖子下,蓋上了被子,揶揄道:“和我干什么,生孩子嗎!” 說完,她朝某處張望了一眼…… 臉紅了。 第182章 十二月,初五,陰天。 黃歷說,宜出行、祈福、祭祀,喜位在西南,煞位在西北。 不管準不準,但對大炎有利,對大炎有利,便是對大炎人有利。 是以,即便鎮北侯反對紀霈之的決策,認為此戰必然慘敗,此刻也暗暗生出了些許贏的希冀。 從營帳出來,剛想去紀霈之的大帳,后面便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 “侯爺!” “大將軍!” …… 顧時和楊晞等人從后面追了上來。 鎮北侯應了一聲,略一回頭,便看清了顧時等人的氣色——十幾個副將,各個眼袋發黑,面色頹然,絲毫沒有作為將領在大戰之前應該表現出來的野心和氣勢。 他心里咯噔一下,張了張嘴,又緊緊地閉上了。 為了這一戰,他們曾商議數十次,每次都以‘大炎必敗’告終。 如果他說服不了他們,又何必饒舌一番,讓大家的心情變得更差呢 就在鎮北侯沉思的時候,楊晞從后面到了他近前,“侯爺,就沒有辦法阻止陛下了嗎!” 一干人停下腳步,定定地看著他們,眼神里都有無法宣之于口的期待之色。 鎮北侯沉聲道:“大戰在即,莫要亂了軍心,小楊大人即便不為自己考慮,也當為懷孕的侄媳婦想一想?!?/br> 擾亂軍心乃是死罪。 楊晞輕嘆一聲,“多謝侯爺提點,下官明白?!?/br> 他也知道,箭在弦上,說什么都沒有用了,但就是想搏上一搏,哪怕悄悄提上一嘴,也不枉讀過的那許多圣賢書。 顧時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小楊大人,多謝!” 楊晞是文官,死戰輪不到他,此番強出頭,純粹是為了龍虎軍的將士,為了瓏州百姓,為了大炎。 楊晞苦笑:“顧將軍客氣,不過庸人自擾罷了,陛下英明神武,從不打無準備之戰,今日必將瓏州收到囊中?!?/br> 既然改變不了事實,就當振奮士氣。 “是??!”顧時明白他的心意,順應道,“狹路相逢勇者勝,哀兵必敗,我們必須振作起來?!?/br> 眾人被他點醒了,面色皆是一變。 鎮北侯借機勸道:“顧將軍所言極是,諸位同僚,拼了不一定死,但不拼一定會死。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家人,這一仗我們都必須拼盡全力?!?/br> …… 瓏州。 盡管已經明確了大炎的攻城方位,但莫震云依舊聽從查班的建議,在東南西北四個關鍵位置做了重點防守。 城墻上風大,西北風吹在臉上,刀割似的隱隱作痛。 大蒼士兵們瑟瑟發抖,一邊跺著腳,一邊發泄著滿腹的牢sao。 “草,明明從南邊打,非要咱守著北邊?!?/br> “是啊,守什么呢,怕嗷嗷的西北風吹進城嗎!” “哈哈,這話說的,有理!” “少他娘的啰嗦,不讓你們送死還不好嗎上面說了,可能有人炸城墻,南邊肯定炸不了,必定從防守薄弱的地方下手,都給我仔細著點兒!” …… 當官的發話了,士兵們不敢頂嘴,但紛紛把質疑的目光落在了可供三輛馬車并駕齊驅的城墻上——什么火藥能炸毀這么厚的城墻,簡直癡人說夢 盡管心里不信,但大蒼人性格魯直實在,他們心里罵著,眼睛和手卻不敢閑著,各個舉著弓箭,趴在箭垛處,認真地觀察護城河外的一草一木。 冬季的西北,草木凋零,除了地上螞蟻看不到,任何大于兔子的動物都無所遁形。 即便護城河上結了厚厚的冰,大炎人也很難越過大蒼士兵的弓箭封鎖,對城墻造成威脅。 士兵們舉了一會兒,手被凍得生疼,便一起收回來,繼續叨叨咕咕,罵罵咧咧。 他們敢怠慢,當官的卻不敢,雙手抄在棉筒子里,抻長了脖子往遠處張望。 盞茶的功夫后,黃土漫天的官道上來了一輛人拉的木板拖車。 拉車的人帶著一頂棉帽子,身形瘦削,衣著襤褸,后面還跟著三個推車的少年。 瓏州城早就封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里只有大蒼人進出,從未大炎人自投羅網。 看來來者不善吶! 那當官的如此想著,目光投向更遠處。 然而,一座丘陵擋住了他的視線,除了光禿禿的黃土和被過度風化的巨石,什么都看不到。 他森然道:“全體都有了,準備戰斗!” “草,真有不怕死的!” “嘖嘖,幾個小要飯的能做什么!” “讓你射箭你就射,廢什么話,都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