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悅白謝過，轉身就走，還沒到門口，就聽瑞王沉聲說了句“慢著”。

    他心里一沉，腳下一頓，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瑞王道：“你jiejie在研究毒藥，是也不是！”

    “啊”唐悅白慌了一下——盡管唐樂筠沒說，但他就是把皇后中毒和jiejie研究毒藥的事聯系了起來。

    高壓之下，他想起了唐樂筠的話：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時候，就說不知道，讓他們問我。

    他說道：“王爺，草民不知道這件事，要不……我去問問jiejie，回來再答復王爺?！?/br>
    唐悅白不但慌張，而且還怒了，聲音很大。

    “那就不必了，本王自己會問?！比鹜鯇﹂L隨說道，“你送他回去?！?/br>
    ……

    用完午飯，瑞王妃把一干客人送到二門，回去時，徑直去了內書房。

    瑞王正在批奏折，瑞王妃等了差不多一刻鐘，他才放下毛筆，在羅漢床上和她相對而坐。

    瑞王妃給他斟了杯茶。

    瑞王接過來一飲而盡，“唐樂筠此人，你怎么看！”

    瑞王妃道：“的確如唐家大姑娘所言，膽大心細，面皮很厚，為了她的藥鋪，居然送了藥品，失眠的，健胃的，補虛的，什么都有，一有機會就夸她的藥好?！?/br>
    瑞王問：“你不是讓人試了嗎是不是真的好！”

    瑞王妃點頭：“宋mama言之鑿鑿，說吃完她的大山楂丸就有胃口了，王爺，祝由術是真的嗎！”

    瑞王道：“我請教過太醫，對此褒貶不一，總的來說，有奏效的時候。但端王妃的藥藥效太過穩定，這讓本王不得不懷疑，她可能在藥材中動了手腳?！?/br>
    他的大拇指不斷地摩挲著壓手杯。

    那能是什么手腳呢

    瑞王妃想不出來，但她知道，摩挲茶杯是自家男人思考時常有的動作，便不急著說話，吩咐下人把熬好的燕窩端上來。

    瑞王問：“她醫術怎樣！”

    瑞王妃道：“她說準了二嬸的失眠，卻沒覺察到七弟妹食欲不振，不知道是藏拙，還是水平有限。云山霧繞的一個人?！?/br>
    瑞王嘆了一聲，“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吶?！?/br>
    瑞王妃問：“端王還是沒有消息嗎！”

    瑞王搖頭，煩躁地斜躺了下去，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他身世坎坷，只要他肯一心輔佐我，我就絕不會虧待他，可他偏偏誰都防著，他如此防我，我如何不防他！”

    瑞王妃道：“若非如此，他和父皇又豈會鬧到這個局面！”

    “說的也是?！比鹜醯?，“過幾天，你再見見唐大姑娘，讓她摸摸端王妃的底，畢竟一起生活四年，總比我們這些陌生人看得真切?！?/br>
    “好，妾身盡快辦好此事?！比鹜蹂鷱逆九掷锝舆^燕窩，“王爺最近辛苦，吃一盞補補吧?！?/br>
    ……

    第88章

    回到家，白管家和黃mama一起，幫唐家姐弟給瑞王府之行做了個全面復盤。

    唐樂筠道：“白管家覺得如何，瑞王還會暗殺我嗎！”

    白管家不那么確定地說道：“瑞王心思細膩，長袖善舞，他與顧七爺關系極好，如果唐家大姑娘能上門，這一關就算暫時過去了?！?/br>
    唐樂筠給他續上茶水，“好，等唐大姑娘上了門，我就把田家人接回來吧?！?/br>
    白管家笑道：“小人覺得可行，客棧無聊，田家那位大少爺動不動就吵著回來呢?！?/br>
    唐樂筠又問：“唐家怎么樣，叛軍進城時，sao擾過他們嗎！”

    “不僅僅是sao擾，他們著意攻打了唐家，唐家護衛拼死抵抗，雖擊退了叛軍，但也付出了三死八傷的巨大代價?！闭f到這里，白管家喝了口茶，“為此，唐家老太太受到了驚嚇，御醫都請好幾回了?！?/br>
    唐悅白問：“為了報復大伯父吧?！?/br>
    白管家頷首：“差不多?！?/br>
    唐樂筠也問：“老太太中風了！”

    白管家搖頭，“不好說，聽說是頭痛欲裂，御醫開了幾副藥，但效果不顯著?！?/br>
    “哦……”唐樂筠拉著長音，腦子里開始翻找這一類疾病，嘴里卻道，“唐老太太習武，身體向來不錯，此番只怕是受到刺激了?！?/br>
    頭痛癥。

    如果是風寒感冒、中風等疾病引起的頭痛，白管家會告訴她確切病因。

    只說單一病癥，且治療效果不顯著，說明這個病不好界定。

    那是什么病呢

    唐樂筠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病例，又不想慢待白管家，便也罷了。

    那老太婆為人不壞，但對原身也著實一般，把原身趕出來之前，還明里暗里地羞辱了一番。

    無論原身是對是錯，她作為繼承者，對唐老太太都沒有好感。

    白管家問：“如果，唐大姑娘來藥鋪找娘娘，娘娘要如何處置！”

    唐樂筠想了想，“我爹去世時，唐家沒有袖手旁觀，按道理，我應該效犬馬之勞。但我們與唐家早已一刀兩斷，以德報怨那種事我不會做……她若買藥，我賣她便是了吧?！?/br>
    白管家松一口氣，他還真怕唐樂筠執意與唐樂音劃清界限，將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呢。

    他笑著拱了拱手，“娘娘大度?！?/br>
    唐樂筠挑眉，她是毒醫，從不大度，但可以虛與委蛇。

    ……

    六月十六，陰天。

    太陽雖然在云層之外，但熱度絲毫不減，從辰時末刻開始，京城就進入了熏蒸模式，稍微動一動大汗淋漓。

    為了降溫，唐悅白時不時地去西耳房的木桶里泡上一泡，鋪子里的事情，基本上由不怕熱的唐樂筠在打理。

    叛軍離開京城，秩序恢復正常后，她的金瘡藥就賣得極好，且不說豪門大戶，光是五柳街的人就買了三十五瓶。

    一瓶三兩銀，總共一百零五兩，利潤非?？捎^。

    金瘡藥好賣，庫存就要擴大。

    田家人不在，唐樂筠又開始了每天做藥的日子——好在她做金瘡藥足夠多，已經有了肌rou記憶，翻看醫典和碾壓藥材齊頭并進，事半功倍。

    ……

    唐樂音在門口停下來，目光一掃，就把藥鋪里面的情形了解了七七八八。

    這間鋪子比生云鎮的大，兩種形制的藥柜間隔擺放，非但不亂，還因此豐富了不少。

    北墻角擺著一架六扇的紅木屏風，屏風上刺繡的花鳥魚蟲不但鮮活，而且色彩明亮，價格一定不菲。

    書案上擺了瓶野花，造型上不甚講究，但怒放的樣子賞心悅目。

    扎著長馬尾的唐樂筠就坐在書案之后，低著頭，一下一下地推著藥碾子，專心致志……

    這一刻，唐樂音忽然覺得，她好像從未認識過唐樂筠。

    她不禁在心里問自己，到底是自己錯怪了唐樂筠，還是唐樂筠在離開她家后及時做出了改變。

    ……

    唐樂筠早就看見唐樂音了，但她不歡迎，就不想主動搭訕，主打一個想進就進，不想進就滾。

    不可否認，唐樂音是好人，但對她來說，唐樂音也是瑞王的人。

    大家立場不同，就注定了廝殺和角逐。

    只要唐樂音進入這個門，她們就會開啟一段塑料友誼，唐樂筠不喜歡，卻不得不全力配合。

    她討厭這種感覺。

    “筠jiejie?！碧茦芬舻降走M了門，“一向可好！”

    “請叫我唐掌柜?！碧茦敷尢ь^看她一眼，繼續碾藥，“唐大姑娘有事嗎！”

    唐樂音福了福，“或者，民女叫娘娘更合適?！?/br>
    唐樂筠道：“沒有誥命在身，娘娘還是免了吧?！彼阉幟娴乖诎状赏肜?，又拿來一味藥，繼續推碾。

    唐樂音在她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唐掌柜，我祖母頭痛欲裂，我今天來是想為她老人家買幾副藥?！?/br>
    唐樂筠道：“唐大姑娘須知，我不過是讀過幾本醫書而已?！?/br>
    這是唐樂音阻止她開藥鋪時親口說的話。

    唐樂音知道唐樂筠會舊事重提，她起了身，斂衽行禮，“當初的確是我小看了筠jiejie，還請筠jiejie大人不記小人過，全了我的一片孝心?！?/br>
    痛快認錯，且不挾恩以報，女主的胸襟果然不錯。

    唐樂筠笑了笑，既然如此，暫時做一做主顧關系也不錯，省得說廢話了。

    她說道：“帶方子了嗎！”

    唐樂音沒想到她轉變得這么快，一時有些遲鈍，隔了兩三息才反應過來，“帶了，在這里?！?/br>
    她從隨身攜帶的荷包里掏出一張精致的花箋，打開，放在唐樂筠面前。

    唐樂筠瞥了一眼，御醫開的是天麻鉤藤飲，用于肝陽偏亢、肝風上擾證，附帶還要幾根艾條。

    她拿上方子，起了身，“我家沒有艾條，你去其他藥鋪買吧?！?/br>
    唐樂音點點頭，“那也好?！?/br>
    唐樂筠剛拿出一味藥，唐悅白就來了，他見客人是唐樂音，有點不高興，但也沒說什么，直接幫忙干活。

    姐弟倆一個抓，一個復核重量，很快就抓好了三副藥。

    算賬時，一個身穿勁裝的年輕男子帶著小廝進了門，“唐掌柜好?！?/br>
    唐樂筠抬頭一看，居然是慕容霖，便道：“還好，慕容少俠有何貴干！”

    慕容霖道：“唐掌柜，我要買兩瓶金瘡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