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虞幼泱笑道:“怎的我卻不知自己還有個未婚夫在?” 江湛淵也笑, “自然是父母之命?!?/br> 擺明了是說她娘就在天玄宗。 虞幼泱點頭, “好吧,既然如此, 這樁親事還是要認的?!?/br> 她掃了一眼四只抬轎的雀妖,輕笑一聲。 “想必你還不太了解我, 我且告訴你, 我虞幼泱,要用就用最好的,下次接我記得用鳳鸞,可別想用這四只小鳥來糊弄我,記住了么?” 她是有意想給江湛淵難堪, 鳳鸞這樣的神鳥在修仙界中幾百年前便沒了蹤跡,又哪能捉來做坐騎呢? 然而江湛淵面上神情未變, 仿佛拿她當成了個不懂事的孩子,笑了笑,“好,我記住了,這次是我委屈你了。不過這孔雀也有孔雀的好處?!?/br> 他看向四頭孔雀,嘴里發出短促的哨聲。 下一刻,四頭孔雀齊齊展開尾羽,金翠色的尾羽緩緩抖動著打開,因為是修為千年的大妖,雀翎周圍還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金色,絢爛無比,饒是虞幼泱也被驚艷得片刻失語。 “臨時練的小把戲,用來哄你開心的,可還滿意?” 孔雀本就是高傲的鳥,更別說是大妖,能讓它們一起開屏,定要花費不少時間。 虞幼泱喜歡這些好看的東西,欣賞了一會,笑逐顏開道:“還算滿意,你能為我摘支雀翎玩玩么?” “這有何難?”江湛淵一手負在身后,身形一動,飛到了孔雀背上站好,挑了支最大的雀翎,那孔雀竟也乖乖任由他摘。 江湛淵拿著雀翎落回到她身前,他這兩下飛得又快又穩,顯然又是一位高手。 “喜歡么?” 虞幼泱并未接過,只是伸手在柔軟的羽毛上輕輕掃過。 “漂亮是漂亮,不過越漂亮的東西越要用心去養,這雀翎也只漂亮這么一會,時間一長便失了光澤,還是扔了吧?!?/br> 江湛淵完全沒有被她耍了的氣憤,而是溫聲笑道:“能令你展顏片刻,已經是它最大的用處?!?/br> 手腕翻轉間,那支巨大的絢麗尾羽已經被他用靈力毀去,不見一點痕跡。 計繁見了,心里好一陣失落。 他還等著江湛淵把雀翎扔了之后,好拿過來玩玩呢。 江湛淵道:“走吧,我帶你回天玄宗?!?/br> 虞幼泱瞧著他眨了眨眼,“哎呀,我忘記說了,和你回天玄宗倒也沒什么,只是我這兩個爐鼎還未安排去處?!?/br> “爐鼎……?”這下江湛淵堪稱完美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不一樣的神情,只是他很快便調整好了,“好,我等你?!?/br> 厲害啊,未婚妻養了爐鼎,還是兩個,這都能不生氣。 陳少微在心中嘖嘖稱奇,這哥們這么能忍,將來肯定能成大事! 虞幼泱看著燕遲和唐元,“你們兩個也看見了,如今我要去一趟天玄宗,再帶著你們兩個委實不太方便?!?/br> 她話音剛落,燕遲抓住她一只手,慢慢半跪在地上,將額頭貼了上去,低聲道:“大小姐去哪我就去哪?!?/br> 他身體才見好,看上去難免有些脆弱,此刻低著頭,像只即將被主人遺棄的小狗。 “別再丟下我?!?/br> “……”虞幼泱眼眸微動。 夢中他將靈光寶玉交給別人一事的來龍去脈她不得知,但總歸是個隱患,不如就將他放在身邊看著,省得生出什么她不知道的變故。 虞幼泱將他拉起來,心疼道:“我怎么舍得扔下你呢?” 她看向身邊的江湛淵,歉然道:“江公子,你也看見了,我這爐鼎越發有些恃寵而驕了,連我的話都不聽,我也只能帶著他了?!?/br> 江湛淵頓了一下,微笑,“無妨?!?/br> 虞幼泱又看向唐元,人多了她可看不過來。 “你就和你先和你師父走吧?” 唐元委屈地看著她,很想像剛剛燕遲那樣為自己爭取一下,然而虞幼泱走到他身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她二人這模樣像極了耳鬢廝磨,燕遲努力將視線移開,不去看他們。 反正現在留在她身邊的是他。 至于這個未婚夫……燕遲打量他幾眼。 察覺到他的目光之后,江湛淵也看向他,先是皺眉,片刻后輕笑出聲,“瞧我這記性,不過幾年沒見,竟險些認不出來了?!?/br> “……” 燕遲怔愣片刻,才認出他來。 “這不是燕遲么?竟然做起爐鼎來了?!彼馕恫幻鞯匦α艘幌?,“別來無恙?” 虞幼泱回過頭,“你們兩個認識?” “何止認識——” 燕遲冷冷地打斷他,“前塵往事而已,不值一提?!?/br> “好吧,”江湛淵挑眉道:“確實不值一提?!?/br> “……”虞幼泱沒多問,看向唐元,“記住了么?” 唐元點頭,“放心吧?!?/br> 虞幼泱這才轉身準備上轎。 到了轎前,燕遲和江湛淵都向她伸出手。 虞幼泱輕飄飄地搭上了燕遲的手臂,對著江湛淵莞爾道:“我這爐鼎不懂規矩,若不理他,怕是夜里又該鬧我了……江公子不介意吧?” 江湛淵從容地收回手,“當然不,”他停頓了一下,語氣里是明晃晃的輕蔑,“不過一個爐鼎而已,不是么?” 燕遲身子僵了一瞬,沉默。 - 四只雀妖起飛,留在這里的幾人目送著這頂豪華的仙轎遠去。 唐元走到李悲秋身邊,“師父,我們先回滄夷山吧?!?/br> 李悲秋還在望著雀妖的身影,眉頭緊鎖,心里不知為何總是有些不安。 師父當年煉出的那件神器,究竟有些怎樣的神通,竟然連師父那樣的人都能說出無法駕馭這樣的話。 另一邊陳少微彈了下計繁的頭,“別看了,我們也走吧?!?/br> 說著又嫌棄道:“沒出息,幾個孔雀妖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可那是千年的孔雀妖! 計繁只敢在心里默默反駁,而且四師兄自己剛才不也看得兩眼放光嗎? 陳少微帶著計繁與李悲秋二人辭別后,踏上了回武威的路。 常言道:近鄉情更怯。 真是半點不假。 離武威越近,陳少微心里的那點激動反而逐漸轉變為緊張。 武威是陳家的本家所在,自然是一片欣欣向榮,陳少微走在繁華的街道上,不停地將四周的店面與記憶中的做比對。 一邊比對,一邊清晰地認識到:原來他都已經這么多年沒回家了啊。 計繁看出他有心事,默默跟在他身邊。 等回了家,看見父親之后該說些什么? 想著想著,陳少微走得越來越慢。 當年正是他叛逆的時候,一邊是天資實力碾壓他的弟弟,一邊是恨鐵不成鋼總是責罵他的父親。 還有明里暗里使絆子的族親和來自各方的壓力…… 他本就厭惡極了這些世家之間的虛與委蛇,于是便和父親大吵了一架,直接離家出走了事。 走了沒多久便聽說陳家的家主因為大兒子的事怒急攻心,陷入昏迷。 如果說離家出走是沖動之下做出的舉動,那么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他又偷偷潛回陳家,便是深思熟慮、三思過后又三思的決定。 那時回家的路上他不停反思,父親年紀大了,身體又落下了病根,他為什么就非要和他對著來呢? 說到底父親不也是為了陳家好么? 只不過是……從未考慮過他的想法而已。 然而等他偷偷回了家,來到父親房外,卻聽到了本該在昏迷中的父親與他人談話的聲音。 “家主,大公子真的會回來嗎?” “我的兒子我會不知道么?哼!本事沒多少,缺點一大堆,心慈手軟,他會回來的?!备赣H的聲音仍舊如同記憶中那般冷漠,“此次我裝病一事,不止為了引他回來,更為了引出家中那些心懷不軌之徒,等到他們露出馬腳……” 后面說了什么,他已經沒心思再聽下去,只覺得身上徹骨的冷,如墜冰窟一般。 老實說,那夜他聽到之后的具體感受已經被他忘記得差不多了,也許是他根本就不想記得。 對那夜唯一的印象就是月光很亮,照在剛下過雨不久的路上,他沒注意腳下,不小心踩進了水坑里。 到陳家的這條路他走過無數次,陳少微下意識看了眼腳下。 今天天氣很好,又到了春日,路邊迎春花相繼盛開,充滿了生命力。 見了父親之后,要和父親說些什么呢? 如今他脾氣已經好了很多,怎么也不會再與父親吵起來了吧? 他心事重重,也就忽略了路上人們悲痛的神情。 過了這個轉角,就是陳家的大門。 他緊張得咽了下口水,低頭看了眼身上的道袍。 即便已經很平整,他卻還是彎腰理了理,隨后又看向計繁,“我的道髻亂嗎?” 計繁搖頭,“不亂不亂,師兄,這一路上你已經問了我五次啦!” 陳少微緊繃著臉,深呼一口氣,帶著計繁過了轉角,隨后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