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面色青白,腳步虛浮,一看就是縱欲過度,我說錯了嗎?” 不過這話偏偏等到燕遲走遠了才說,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想讓他聽見。 燕遲聽沒聽見沒人知道,跟在他身后的計繁倒是聽見了。 不過他現在沒空搭理樓下的人,因為他聞到了燕遲身上傳來的血腥味。 “小師兄,你受傷了?”他有些急,連忙引著燕遲進了先訂好的房間。 小師兄天資不凡,修道雖然才短短三年,修為卻已經比道觀的好幾個師兄還要強了,能讓小師兄受傷,甚至……甚至還在他臉上留下一個巴掌印的人,到底該是何方神圣??? 燕遲閉了下眼,斂去所有情緒,聲音因為受傷較平常多了幾分低啞。 “我沒事?!彼叩酱策叡P腿坐好,“去給我打盆熱水?!?/br> 房間里只有桌上點著半截蠟燭,火光躍動,他臉上也忽明忽暗的。 調息片刻后,他解開了身上沾血的衣衫。 三道鞭痕,一道在前胸,兩道在后背。 計繁端著熱水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悚然一驚,差點沒把水盆扔地上。 小師兄的傷竟然這么嚴重! 他把水放好,又用手巾浸了熱水。 “小師兄,我來幫你擦一下吧?!?/br> 血呼刺啦的,瞧著都嚇人。 “出去?!?/br> 見計繁猶豫,他又說了一遍,“出去?!?/br> 這次聲音更冷厲,計繁將手巾遞給他后便去門口守著了。 小師兄身上的傷痕真是奇怪,看著像是鞭痕,然而傷口又有些焦黑,實在詭異。 而且…… 他剛剛是不是在他肩膀上看見了一個咬痕? 不不不!一定是他看錯了! 屋里燕遲熟練地為自己處理傷口,手上的藥粉撒上去,傷口處立時發出“滋”地一聲。 而他也只是皺了下眉而已。 這藥雖然疼,痊愈之后卻不會讓他留下半點疤痕,是大小姐特意給他的。 她說不處理的話會留下疤,那樣會壞了她的心情。 這么一番折騰,讓他額頭上出了一層晶瑩細密的汗珠,燕遲隨意擦了擦,將計繁喊了進來。 “怎么回事?!?/br> 計繁見他衣服已經穿好,滿足不了自己的八卦之心,略有一些失望。 他撓撓頭,將情況簡單說了一遍。 “就是客棧門前的那條江里,不知什么時候出現了個邪煞,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已經傷了十多條人命,師父擔心我一個人應付不來,才傳信讓你來幫我的?!?/br> 他也是到了之后才發現鎮長還請了這些個散修來除煞。 他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后偷偷去看燕遲的神色。 然而目光一觸及到他臉上的紅痕,就又快速收了回來。 天吶! 小師兄那張冷淡的臉上竟然有個巴掌印,真的是好可怕的一件事! 不知怎么,他腦海里莫名想起剛剛聽見的那幾個字——縱欲過度。 他努力把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東西丟出去,小師兄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和女人有關系? 他在這五合鎮已經等了三天,本以為小師兄是不愿意來幫他,不過現在看他臉上紅痕未消,而且連身上的傷口都沒來得及處理,肯定是脫身之后第一時間趕到了這里。 這么想著心里又多了幾分感動。 燕遲確實是第一時間趕來了這里。 滄夷山離這里不算遠,他今天早上才看見師父給他連著傳了三道靈符,告訴他五合鎮的邪煞非同小可,讓他速速趕過去幫計繁除煞。 但他也并非一點處理傷口的時間都沒有。 大小姐聽說他要去除煞,特意在他臨走前打了他三鞭,為的就是讓他頂著傷趕路。 還有他臉上的……她就是想讓他這樣出現在人前。 他當然不敢違抗她。 “小師兄,你身上的傷……?”計繁小心翼翼的開口。 燕遲目光銳利地看向他,警告之意明顯。 計繁打了個哆嗦,不敢再問,到窗子邊上盯著江面去了。 要說五合鎮其實不歸小陽山管,其地處偏僻,名義上是個鎮,卻比某些都城附近的村子還要落后,自然而然也拿不出錢來犒勞修士,還是師父心好,聽說此事過后將他派了過來。 不過他是道觀里年紀最小的弟子,道法也就那樣,勉勉強強,幾個師兄又都去了其他的地方除煞,師父沒辦法,這才給小師兄傳了信。 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來,江邊的霧氣也越來越濃。 計繁聚精會神地盯著,生怕錯過什么。 師父叮囑過他,短期內能傷這么多人,說明這個邪煞很是兇惡,讓他千萬小心。 “小師兄!江上好像有動靜!”計繁叫出聲。 不止是他,一直待在大堂,留意著江面的諸位散修也發現了。 他們當然聽說了這邪煞很厲害,但是人多勢眾,而且只要除了此煞,還怕不會一舉成名嗎? 眾人相互對了個眼色,齊齊出了客棧的門,打算去江邊守株待兔。 計繁也想下去看看,走了兩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頭看燕遲。 小師兄身上還有傷…… 然而燕遲已經站了起來,“走?!?/br> 江邊的風更大,直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人群里不知道是誰捏了個法訣,才讓這風漸漸停了下來。 黑沉沉的江面上,遠處的一點橘黃色光亮正在緩慢移動著。 “這會不會是那邪煞的眼睛?” “怎么可能?眼睛不都是一對的嗎?” “萬一是個獨眼呢!” 人群吵吵嚷嚷,邊上的燕遲始終一言不發。 計繁在他身邊站著,小聲詢問:“師兄,你覺得那是什么?” 燕遲道:“什么也不是?!?/br> 計繁當下還覺得莫名奇妙,等那抹橘光又近了些才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什么也不是,那只是烏篷船上吊著的一個紙燈籠而已。 霧氣涌動,朦朧間可見船上還立著一個人影。 眾人俱屏息凝神地看著。 那人穿著一件厚重的白狐披風,正背對著他們。 時值七月,江邊雖然有些寒意,卻絕不至于需要穿這么厚重的披風。 有人喊了一聲,“是人是鬼?” 那人影終于動了,緩緩地轉過身,露出一張清麗脫俗、不似凡塵中人的少女面龐。 小船輕輕搖晃,紙燈籠落在她臉上的光也跟著一晃一晃地,她抬起袖子,遮住了殷紅的嘴唇,低低咳了幾聲。 也許是這場景太過詭異,計繁冷不丁想起師父曾經說過的故事。 據說有的水鬼就愛幻化成姿容絕世的少女,蠱惑岸上的男子跳入水中。 難道她就是這江里的邪煞? 說不定就是為了降低大家的警惕,才化成這般模樣。 他本來就膽小,現在隨便一想更是頭皮發緊,手不自覺地就抓住了燕遲的衣袖,“小師兄……” 燕遲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不悅,“松開?!?/br> 計繁連忙松開手。 小師兄最不喜與人親近,他一害怕竟然忘了此事。 船停在岸邊。 少女白狐披風下藍衫紫裙,她提起裙擺,從船上邁了下來。 站定之后,她似是有些疑惑,歪了下頭,嗓音清脆,“你們都聚在這里,是有什么事嗎?” 眾人面面相覷,有一人開口問道:“你是人?” “不然呢?”她指了下地上,“瞧,我有影子?!?/br> 說著,她似是覺得有些冷,又攏了攏身上的披風。 “你們都圍著我做什么?”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大晚上吹了半天的江風,等來的只是一個普通人。 白忙活一場,再開口語氣自然好不了。 “我們是修道之人,來此處除煞,倒是你,一個黃毛丫頭,半夜三更來此處作甚?還是趕緊離開的好?!?/br> 少女輕笑一聲,一雙明亮的眼睛也微微彎了起來,看著乖巧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