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3. 無所適從
張天明真他媽怪咖。 永遠不曉得他在想殺小。 他盯著冒白煙的咖啡,回想起當年在營隊發生的糗事。 當下我齁──真的超想去死的啦──他發出冷笑。 他慌張地看向后照鏡;天明似乎沒打算多問什么。 啊他就這樣──怪咖。 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肯定知道的啦── 啊就只想吸引卞曉雯注意──只是比較不會表達。她也很過分啊──明明就知道:就知道我比較「憨慢講話──」 卞姓人就直接跑掉耶。 「好像不行耶……」允文勉強苦笑,收起顫抖的下顎;稍微仰頭,瞪著天花板──汝嘛幫幫忙──張天明──你他媽可以講點話! 「我都知道?!固烀髋牧伺乃募绨?。 「唉……」真的很想去死一死,「欸,我該怎么辦──偷偷跑去道歉……還來得及嗎?」 張天明瞪他一眼。 「『三八兄弟──』想太多喔,沒事啦?!?/br> 允文吸回鼻涕──雞掰咧,又再「話唬爛!」 「曉雯不在意啦,又不是幼稚園小孩?!埂钙ɡ??!?/br> 講這些都是屁話,干你娘,張天明你他媽根本干話王。 「她最好沒差……」 這種時候就只想聽屁話。 至少可以保留僅存無多的自尊心。 「見笑轉生氣」、把冤屈怪罪到對方身上或許是另一種替代方案,但這么做只會玷污這份心意,和心儀的人。這么做,自己根本得不到好處。 這大概是長成國中小屁孩之后第一次有這種感覺──現在想起來。 當時,天明還自己為帥氣,講出完全殺風景的話。允文記得很清楚──他的rou雞同學自己搞砸為數不多可以耍帥的時刻: 「走啦──買飲料?!固烀黝^一扭,示意允文跟上。 媽的有夠蠢── 「喂,」允文突然開口叫住后座,吃力撐著眼皮、和睡意搏斗的國中同學,「張天明?!?/br> 天明被一嚇,睡意去了一半;他下意識檢查身旁乘客的反應──所幸,那抹甜蜜的睡顏并未被粗心大意的自己弄碎。 「銃殺小?!顾桃鈮旱吐暳?,但很自然地轉換成國中屁孩的對話方式跟彭允文講話。 彭允文沒有跟著壓低音量,仍照他平常講話的音量繼續講。 「剛剛要出摩鐵的時候啊──」「嗯──」「要把車開出來的時候──」「嗯哼──」「就聽到有人在講──」「嗯、嗯、對──」「說『有看到』個『肖查某』在外面鬼吼鬼叫──」「嗯、嗯對──」 「蛤?」張天明一聽,這下完全清醒了?!赣袉??」 「你有頭緒嗎?」 后座的張同學偷看正前方的副駕一眼,嘴角扭曲,有話想說但說不出口的鳥樣。 「聽說汽車旅館陰氣比較重──畢竟出入復雜,你永遠想不到會不會有人真的死在里面──我在猜是不是『卡到陰──』」 「對啦,應該是……『見鬼啦!』」天明模仿本土x王的夸張表情──但對方沒被逗笑。 「好、好……」允文甩手打發后座搞笑失敗的同學,語重心長地嘆氣,「我的看法啦:鬼附身的可能性是有的──回臺北之后,帶去行天宮一趟,去那邊收收驚……」 他無話可說──與其多說多錯,寧可什么都不說,閉上鳥嘴。 允文跟著移動的車陣往前開了一段。 「啊就……」允文口吃,在他眼里這樣十分不自然,「下午在seven的事……謝囉?!?/br> 「我才謝你咧──免費賺一枝『枝仔冰?!弧顾柫寺柤?。 允文半瞇起眼睛,停滯了一、兩秒,搖搖頭。 「好嘛──你開心就好?!?/br> 「還不錯吧──不介意你多請我一點?!?/br> 天明開始警覺了。他怕彭允文發現陳思亞跟自己聊過。他并未向共犯詢問實情──剛剛上車的時候也不適合過問就是了。 彭允文沉默下來,只是盯著前頭專心開車。 天明顯然有做基本的心理準備──他到底要問什么?──可是,沉默不語的,天明無法預測對方會丟什么球過來。 允文并非沉默寡言的人;多話的他沉著盯著前頭的擋風玻璃──斜上方的后視鏡映照他與天明自己凝重的臉色──反倒換后座的天明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