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洗完澡，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走到客廳，云漢已經睡了，毯子滑落到地上，昊天撿起來幫他蓋好。云漢睡得很熟，像孩子那樣，蜷著身體睡著，兩道長長的睫毛靜靜地覆蓋著，雙脣微微張開，好可愛，昊天忍不住把臉湊近——

    叮！手機傳來訊息聲響，是曉玫。昊天坐到地板上，點開訊息。

    「某人今天很紅喔！」曉玫傳來網友製作的哏圖：「昊天兔猻表情包」。

    「你看到啦？」昊天坐下地板，回傳訊息。

    「嗯，好多人在傳，云漢真的好可愛，看來我的地位不保了?！?/br>
    昊天笑了，傳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符號給她，又問：「你這兩天還好嗎？」

    「最近在趕一篇論文，比較忙一點，你呢？拍攝還順利嗎？」

    「還ok，今天開始跑宣傳了，沒什么時間睡覺?！?/br>
    「辛苦了，好好照顧自己?！?/br>
    「你也是?！?/br>
    「快去睡吧，晚安?！?/br>
    「嗯，晚安?！?/br>
    昊天放下手機，轉頭看著云漢熟睡的臉，再次幫他把毯子蓋好，然后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云漢伸手輕輕拉住了他，昊天愣了一下，隨即坐回地板上。

    昊天伸手摸摸云漢的頭，問：「吵醒你了嗎？」

    云漢搖搖頭，說：「我覺得，我好像愛上你了?！?/br>
    昊天微微一笑，說道：「你愛上的是張定弦，不是我，你只是入戲太深而已，等戲拍完就沒事了?！?/br>
    「可是我一整天都想黏著你，是正常的嗎？」云漢坐起身，低頭抱住昊天的肩膀，偷偷嗅聞他的氣息。

    「很正常，我跟你說，等殺青后你就出國大玩特玩，把張定弦跟陳詠斌一起忘掉，然后就會恢復成李云漢了?！龟惶炫呐脑茲h圈著自己的手臂。

    「那你呢？你對我有什么感覺？」云漢問。

    昊天笑了，平靜地說：「不管我對你有什么感覺，都是我自己的事，我會自己處理?！?/br>
    「喔，所以我超線了對吧？」云漢松開雙手，真誠地道歉：「對不起?！?/br>
    「沒事，我給你看個東西，不可以笑我喔！」昊天坐上沙發，將左手手腕伸到云漢面前?！缚吹搅藛?？」

    「這是……疤痕嗎？」昊天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

    「嗯，我自己割的。我剛出道的時候，演過一個想自殺的高中生?！?/br>
    「我知道，我看過《離開的人》?！?/br>
    「對，就是《離開的人》?！龟惶熳仙嘲l，云漢自然地靠上他的肩，昊天繼續說道：「那時候劇組有一個顧問是諮商師，我常常跟她聊天，學習調整情緒，整個拍攝期都很順利。殺青那天大家喝酒唱歌玩到很晚，沒想到隔天醒來，我整個人就像掉進黑洞一樣，沒辦法呼吸。后來勉強爬起來洗衣服，在口袋摸到一把美工刀，原來我把道具帶回來了，然后我就割下去了。那個痛讓我整個人醒過來，啊，原來角色說的是真的，痛可以讓人感覺活著，早知道就早點割，說不定會演得更好?！?/br>
    「然后呢？」

    「然后我就約了諮商師，聊完終于覺得好多了。所以你現在的困惑我完全懂，而且你相信我，談戀愛的錯覺絕對比想死的錯覺好多了，你就假裝自己人在國外，把我當成一段艷遇，怎么樣？我這條件還可以吧！」

    「對對對，我這輩子沒跟男生談過戀愛，第一次男男戀就遇到天菜，真是艷福不淺，應該好好享受一下，反正你有你的玫瑰，也不會對我怎么樣對吧？」

    「我比較擔心你會不會對我怎么樣?！龟惶祀p手抱住自己，故作嬌羞樣。

    「哭爸（khàu-pē）！」云漢沒好氣地翻了白眼，用手肘撞了昊天一下。突然，云漢語氣一轉說道：「對了，我好像沒跟你說過，我很喜歡《離開的人》，謝謝你?！?/br>
    「謝我？謝什么？」昊天有點困惑。

    「你知道我有個哥哥吧？」

    「嗯，新聞說他幾年前車禍過世了?！?/br>
    「嗯，那時候我哥說要騎車去環島，沒想到才出門兩天就出事了。當時我一滴眼淚都沒有掉，一直到告別式隔天，我翹課沒去補習，經過電影院，看到你的海報就買票進去了，一人包廳，邊看邊哭，哭完終于覺得好多了?！?/br>
    云漢有些哽咽，昊天也跟著紅了眼眶，他抽了面紙給云漢，抱著他輕輕拍著、撫著。

    云漢繼續說：「所以我想跟你說謝謝，謝謝你，陪我渡過人生中最難過的一天?！?/br>
    「沒事，我也要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知道，原來我的工作真的可以帶給別人力量?！龟惶燧p撫著云漢的背，繼續說道：「很晚了，快點睡吧，晚安?！?/br>
    「晚安，啾啾?！乖茲h閉上眼睛、嘟起嘴，他想用一個吻來確認自己對昊天的感覺。

    昊天笑了，在自己的指尖親了一下，然后將手指貼上云漢的唇，溫柔地說：「這里是留給愛情的，只有導演喊a的時候，才能借出去?！?/br>
    「好吧，晚安?！乖茲h戀戀不捨地放開抱著昊天的手。

    「晚安?！龟惶烀茲h的頭，起身離開，正要上樓的時候，云漢突然打了一個大噴嚏，哈啾！

    「會冷嗎？」昊天問，語氣有些擔心。

    「嗯，有一點，明天好像有寒流，可能半夜就會開始冷了?！乖茲h吸了一下鼻子，裝可憐，看昊天會不會讓他上床去睡。

    「你等一下，我拿睡袋給你?！龟惶旎鹚購墓褡永锬贸鏊o云漢，一邊幫他攤開鋪平，指示他躺好，一邊說：「這是登山露營專用的，睡起來很溫暖，而且踢不掉，我應該要早點拿給你才對，你這么會踢被子?！?/br>
    「好，謝謝，晚安?！乖茲h眼神死，心更死。

    「嗯，晚安?！龟惶熳屑毜貛驮茲h把拉鍊拉好，安心地笑著說。

    昊天回到房間，登入張定弦的帳號，貼了一張陳詠斌的劇照，標題寫著：puzzle

    一直要到很久以后，網友們像偵探一樣，企圖拼湊天云兩人的關係時，才有人對這貼文的含意提出推測：youaremypuzzle,fusemeandpleteme.

    這天晚上，一群從mustbe時代就喜歡昊天的粉絲創建了「天光云影」粉絲團，粉絲們自稱「小方糖」，分享天云兩人的相關資訊，第一則貼文就是新書發表會相關花絮，第二則貼文則是晚上直播的存檔。youtube上面也出現了新的頻道：「hankerforskyhank」，專門拼貼剪輯各項素材，捕風捉影、斷章取義，一點糖粉都能無限放大，嗑生嗑死。頻道的第一則短片，是天云兩人在新書分享會的后臺聊天擁抱的畫面，被粉絲從遠處zoomin拍攝，模糊而真切。如同hankerfor的意思「極度渴望無法得到或不該擁有的東西」，多好的涵義。

    同時，mustbe冷卻許久的社團突然又熱絡起來，成員們紛紛發了抱怨文。

    網友e：當初就是因為sky退團才害mustbe解散的，本來還以為可以看到四人合體復出，看來是沒機會了。

    網友f：當初mustbe里面，max是團長兼主唱，uno是領舞，tony是rap，sky只是門面，明明mustbe沒有sky也沒關係，沒想到他一走，團就散了。

    網友g：我有朋友在n臺工作，他說uno也有去試鏡陳詠斌的角色，製作人本來想選uno，但sky卻堅持選了一個不認識又沒經驗的新人，分明就是故意排擠uno！

    網友h：我記得sky那時候是因為談戀愛被抓包才退團的吧？

    網友i：我聽說是因為sky跟經紀人搞姐弟戀，經紀人跟月升唱片鬧翻，才把sky帶走的。

    網友j：這非常有可能耶！我記得max抱怨過張姐偏心sky，而且他們是一起離開月升的。

    網友k：有掛！卡！

    網友l：敲碗！

    網友m：敲碗！

    隔天，天云兩人回到劇組，工作人員七嘴八舌間聊。

    「唉唷，『兔猻表情包』好可愛喔！」經紀人張姐笑著說。

    「我表妹說她已經加入『天光云影』了，天光云影是什么意思？」

    「我查過了，是朱熹的詩：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云影共徘徊……」

    「粉絲這么有水準？」

    「我媽昨天一直催我去睡覺，聽到你們唱歌，竟然跑來跟我一起看直播?！?/br>
    「我覺得你們很適合唱老歌欸，多唱一點搞不好可以擴大粉絲群喔！」

    「沒錯，來來來，我分享一個歌單給你們，有空就練一下?！箯埥阏f。

    「哇靠，這什么懷念金曲？比我還老！粉絲應該沒聽過這些歌吧？」云漢說。

    「沒禮貌，什么懷念金曲？我告訴你，經典永遠流行，粉絲沒聽過的歌就是新歌，懂不懂？」張姐正色回應。

    「懂！張姐說得好有道理喔！這些歌真的好、新、喔！」云漢夸張地說。

    「李云漢，你真的很白目耶！」張姐無奈地翻了白眼。

    目光與掌聲往往帶來著更多的咒罵與謠言，有多少人捧著他們紅起來，就有多少人，等著他們摔下來。等在前面的，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