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水的毛巾擦拭鏡子，里頭露出一張略顯模糊的小女孩的臉。

    待霧氣褪去，那張臉逐漸變得清晰：

    姜小嬋的眼睛跟姜大喜長得有幾分相像，神采卻更加凌厲，眼型內勾外翹，是一雙不太典型的丹鳳眼。鼻子小小的，又生得挺拔，為她的臉添了些許倔強。嘴的形狀極可愛，粉嘟嘟的，唇的斜上方有一顆淡淡的小痣。

    看姜大喜的第一眼，便是膚白貌美，長相明艷的大美女?？唇葎t是需要多看兩眼，才會認可她是“有個性”的小美女。

    光是外貌上，姜大喜和姜小嬋沒有可比性，大多數人都會堅定地認為姜大喜更漂亮。

    捏了捏女孩這張小rou臉，姜喜想：就是這張臉的主人，日復一日地站在自己的床尾嗎？

    姜小嬋為什么會死掉？為什么陰魂不散，飽含恨意地跟隨著她？姜喜不知道其中的緣由。但，如果一切有重來的機會，姜喜希望姜小嬋能夠幸福，健康。

    只有姜小嬋活得好好的，姜大喜才能有安穩的日子過。

    “我會為你爭取到所有的好東西的，你放心吧?！彼龑χR中的小女孩承諾。

    姜小嬋渾身上下都被洗得干干凈凈，而且，她記得醫生的囑咐，沒有讓傷口碰到水。

    接下來，她得小心點，不能再讓這具身體受傷了。

    *

    客廳沒留燈。

    從廁所出來的姜小嬋摸著黑往外走。

    她用毛巾擦著頭發，聽到閣樓傳來窸窸窣窣的講話聲，于是慢慢地往樓梯那邊走。

    本來就找不到拖鞋，她悄無聲息地地赤著腳上了樓，躲在墻根偷聽。

    “……媽不是那個意思，我沒說林嘉不好。他有禮貌、孝順、成績好，肯定是個好孩子，誰都知道?！?/br>
    坐在女兒的床邊的孟雪梅深深嘆了口氣。

    姜大喜不解：“那你為什么讓我別跟他玩？他家有這么個糟糕的爸爸，又不關嘉嘉的事?！?/br>
    “林棟光是他爸，這就是問題。難保你跟他玩不會被牽連，你看你meimei被他爸傷到，去了醫院。我們只能自認倒霉啊，賠錢都找不到人賠?；仡^我得說說你meimei，人家關上門的都屬于家事，她去攪和什么？”

    “確實，姜小嬋總是瞎攪和，你去攔著她吧。反正，我得跟嘉嘉好，以后放學我還跟他一起回家，也要經常去他家寫作業，你不要再說他壞話了?！?/br>
    姜大喜用行動表示不想繼續跟她媽的對話。

    她鉆進被窩，只留給孟雪梅一個后腦勺。

    “嘖嘖，這林嘉啊，人緣可太好啦，算了算了……”

    她媽用手肘碰了碰姜大喜的后背，換了個話題：“哎，你問了小嬋嗎，她今天為什么沒去上畫畫課？”

    姜大喜沒好氣：“她說不知道。估計不想好好學，逃課了唄?！?/br>
    “你有好好問她嗎？”孟雪梅小聲嘟囔：“你們姐妹真是冤家，怎么這么不對付啊?！?/br>
    翻了個身，姜大喜看向她媽，語氣冷冰冰的，帶著埋怨。

    “姜小嬋對畫畫沒興趣好嗎，有興趣的人是我。我們家交不起錢，畫畫課只能一個人學，你還非換她去上這個畫畫班?！?/br>
    孟雪梅賠了個笑臉，安慰地拍拍她的后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meimei，你妹從小愛學你，你有什么，她就要什么。畫畫的老師講，小嬋有天賦，所以讓她上幾節課試試。你別生她的氣，當jiejie的，得多讓一讓meimei，你可比她大五歲呢?！?/br>
    她不安慰還好，這句“讓一讓”可算是把姜大喜的怒火徹底點燃了。

    “讓她？我讓姜小嬋的東西還不夠多嗎？爸爸分了她一半，mama分了她一半，我連房間都分她一半呢?！?/br>
    整個人坐了起來，姜大喜說話又急又快。

    “我又不像她身體健康，能在外面跑啊跳啊，我只喜歡畫畫，我還得把唯一的愛好讓給她？”

    她情緒激動，呼吸快要跟不上，劇烈地喘了起來。

    被嚇了一跳，孟雪梅連忙站起來，給姜大喜順氣：“寶，你別激動啊。我沒要你啥都讓她，這不是家里條件不好嗎，要是好的話，肯定能讓你倆都學上畫畫的?！?/br>
    “家里條件不好，你們還要了兩個孩子呢，”姜大喜說著說著，掉了兩滴眼淚下來：“我哮喘，有缺陷，你們就生了個更健康的?！?/br>
    “唉，大喜啊，你想到哪兒去了?！?/br>
    孟雪梅無計可施，見女兒哭得楚楚可憐，只好松了口：“我跟小嬋聊聊，我保證會跟她聊。她要真不想去畫畫班，那還是給你上?！?/br>
    她話音未落，在角落偷聽的姜小嬋就蹦了出來。

    “憑啥給姜大喜上？我不同意啊?！?/br>
    怒氣沖沖的姜大喜叉著腰站起來：“喂！姜小嬋，你怎么能偷聽我和mama說話？”

    “家就這么大，又不隔音，”姜小嬋個子雖矮，氣勢不輸：“要真不想讓我聽見，你們就別在家里說?！?/br>
    “你不是去洗澡了嗎，還洗了那么久。誰知道你會在墻邊偷聽，跟個老鼠一樣！”

    “我是去洗澡了，但我會洗完的。你背后說我壞話才叫卑鄙，你才是老鼠?！?/br>
    鼻子動了動，姜大喜嗅到她妹身上有股玫瑰花香精的味道。

    “喂！你是不是用我的沐浴露了？”

    “用了啊，為什么我不能用，沐浴露寫你名字了？”

    “姜！??！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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