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辰聽著，嘴唇掀動又閉上，久久無法言語。

    “不過，謊言捂久了必會出差池。上一回是玄狐族的亂黨應南，他吞噬輪回臺時，發現了這個秘密?！?/br>
    葉辰回憶了一會兒才想起這號人物，驚道：“所以你才……”他聽說當時青華帝君一反平時穩重的作風，當場誅殺了那名邪妖。

    君澤應了一聲：“輪回臺的真相遲早會公諸天下，但還沒到時候。然后再過萬年，又會有新的‘輪回臺’誕生。世界運轉的規律，才是真正的輪回?！?/br>
    “原來如此……”葉辰心下苦澀，低聲道，“豈非更加坐實了我救不了她？”

    君澤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紅繩：“身死也不算完全消亡，只要活著的人還能記著她，意識也能長存萬年?！?/br>
    葉辰眸光動了一下：“此話當真？”

    君澤微笑著道：“如此，能解你的心結了么？”

    葉辰清咳一聲，心中激蕩，下意識想行禮，躊躇了半晌還是作罷，以友人的語氣回了句：“多謝?！?/br>
    兩人又閑聊幾句，葉辰忽然意識到缺了點什么：“言昭今日沒一起來？”

    “在望德先生家中。兩年多杳無音訊，也讓先生他們擔心得緊了?！?/br>
    “沒來也好，省得叫他瞧見我現在這幅狼狽模樣，那可真是太有面子了?！?/br>
    玉衡星君雖然身在囹圄，消息還是靈通得很，早就聽說了言昭孤身闖南柯石一事。他勾起一個耐人尋味的笑，說道：“帝君還是早些回去罷，不然某些人不顧一切把你救出來，人還沒捂熱，卻教你在這兒cao心我的事情。唔，我怕他以后翻臉不認我了?！?/br>
    君澤：“……”

    這口無遮攔的風格還是同當年一個配方。

    見他沒有大礙，君澤也放下心來。正欲告辭，卻見葉辰背后，結界另一頭的次人界變了光景。原本是千里大旱，突然狂風大作，驟雨急下，駭浪沿著岸一路席卷而上，淹沒了無數村莊城樓。

    君澤不由得皺眉：“這是？”

    葉辰的面色也沉了下去?！按蠛颠B著洪災？從前也沒有這樣過……這新人界也不知還保不保得住?！?/br>
    君澤從他的話里聽出了異樣，當即追問：“你早有預料？”

    葉辰：“你落入南柯石后不久，天帝曾對我提及過。他說原因無法細表，只告訴我兩個字?！?/br>
    哪兩個字？

    君澤還沒來得及問出口，自己先倏地明白了。

    “天命?！眱扇水惪谕暤?。

    **

    言昭回到望德先生家中，聽他連續不斷數落了三個時辰，精神已經有些恍惚。

    文珺本是來看望好友，被殃及池魚，跟著一起上了半天的“思想教育”課，神思也快成了漿糊。

    等到九苕終于聽不下去，將先生送回屋休息，文珺這才同情地拍了拍言昭的肩。

    言昭又呆坐了半晌，才醒過神來，說的第一句話是：“先生唾沫星子好像噴我臉上了?！?/br>
    文珺：“……”

    他不和言昭一般計較，興致勃勃地問：“你怎么敢一個人進南柯石的？還毫發無傷地出來，是有人指點過么？”

    文珺此刻的樣子，像極了看別人出去闖蕩羨慕得眼睛發亮的熊少年。言昭想起自己硬闖南柯石的目的，發覺自己好像已經脫出了少年的范疇，變成了藏著“齷齪心事”的大人。

    他心虛地飄了一下眼神，含糊道：“對?！?/br>
    “誰？這么厲害?！?/br>
    “垂光神君。怎么，你要去神霄宮拜師？”

    “也沒有，就是好奇?！?/br>
    說起這個，文珺就愁容滿面。葉辰出了事，玉衡星君職位空缺，天璣的意思是由他先頂上。不僅如此，葉辰還悄悄托他照拂留在凡間的那個葉家小娃兒。別說拜師了，他現在有大把的事情忙不過來。

    蒼天大老爺！他還只是個成天混日子的圣君，一下子壓來這么多擔子，快壓得他抬不起肩了。

    言昭看著他發愁的模樣，笑了起來：“少年，該長大了?！?/br>
    “不說這個了，”文珺煩悶地擺了擺手，“你在南柯石里 都經歷了什么？我看你的樣子……”

    他不好形容，像是脫胎換骨，又像是歷經風霜之后的淡然。

    言昭：“你知道南柯石里的時間和外面的不一樣么？”

    文珺搖了搖頭。這是南柯石頭一回現世，很多消息都是他道聽途說來的。

    “你是說，你在里面待的時間不止兩年？”

    言昭點了點頭：“落入南柯石的人會失去所有記憶，不斷輪回。而且輪回的時間線也是混亂的，今日相逢的熟人，可能是上一世的你?！?/br>
    文珺目瞪口呆：“這么詭異？”

    言昭：“我尋回記憶之前，誤打誤撞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我一直以為自己還算幸運，只輪回了兩世?！?/br>
    “然后呢？”

    “南柯石破，變作新境界后，里面發生過的事情都留存成了記憶碎片。我粗略翻過，在那之前，我早就換過許多身份，走過許多人生……有些數不清了?！?/br>
    文珺怔然：難怪他……

    “這事帝君知道嗎？”

    言昭想了一下：“我沒打算告訴他?！?/br>
    “你……”

    文珺忽然覺得有些怪異。平常來講，受了這么大的委屈，吃了這么多苦，不應該向自己最親近的師父訴上一訴，撒個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