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隨著若水秘境崩塌，一段荒唐的動亂總算就此結束。

    玄其光望著滿眼狼藉，還有烏泱泱要來討公道的仙門修士，忍不住揉了揉額頭?！斑@下可有的善后了?！?/br>
    玄無憂卻悄悄來到月瓊樓身側，低聲問：“月掌門，嚴霄他們的事……你可有辦法掩蓋過去？”

    月瓊樓側目看向他。外人可能不知，但他們離得最近，分明看見了，最后將璇璣掌門封住的，根本不是什么曲未離，而是暮雪派那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弟子。

    “以我現在的能力辦不到，除非……”她望著自己手上只剩一顆靈玉的鏈子，“你們能替我尋回一樣東西?！?/br>
    **

    那樣東西并不難找，是一塊鏡子的碎片。

    月瓊樓關上房門，將自己的春秋鏡解下，擺在那塊碎片旁邊。她沉默著看了許久，終于下定決心一般，將碎片放入了春秋鏡的缺口處。黯淡的靈玉突然亮了一瞬，而后鏡面光華一閃，竟合成了一面完整無損的鏡子。

    她輕輕撫著鏡面，面若眷戀，自言自語著。

    “你可知，為何當初掌門要把你送到我師父門下？因為她一早便想好，不讓你接掌門的位置?！?/br>
    “她說花落聲，天生桀驁，不適合做掌門。只有足夠隱忍的人，才能坐這個位子?！?/br>
    “所以她選中了我，因為我的確最符合她的要求。甚至在看見三大門派做了什么之后，我也不曾說過一句話?！?/br>
    “不過……掌門有所不知，最能隱忍的人，往往最偏執?！?/br>
    “時至今日，就讓我自私一回吧?！?/br>
    輕撫的動作一轉，月瓊樓的五指驀地嵌入了鏡面之中。無數細絲般的靈流穿過墻壁，飛向四海五洲，照亮了她宛若癡狂的眸子。

    不知過了多久，光芒漸息，月瓊樓靈力幾乎耗盡，伏在桌案上動彈不能。

    直到外頭響起敲門聲，她才心頭一動，澀聲道：“何事？”

    門外傳來弟子的回應：“掌門，這月有三名通過初試的新弟子，已經帶到前廳了，請您過去看看?！?/br>
    月瓊樓的心久違地跳動起來。

    “嗯，一刻后過去?！?/br>
    前廳站了三個年輕人，見到掌門過來，其中二人畢恭畢敬地行禮，未敢在掌門發話之前抬頭。只有一個人，絲毫不懼地抬頭直視著月瓊樓。

    月瓊樓平復了一會兒氣息，走到那人面前。

    “你叫什么？”

    帶人過來的弟子以為此人膽大包天觸了掌門霉頭，不禁為他捏了一把汗。

    “花落聲?！蹦侨说?。

    “你姓花？倒與我派有緣，”月瓊樓微微一笑，“便入我門下吧?！?/br>
    **

    “師父？你怎么了?！?/br>
    月瓊樓回過神，身旁的年輕修士身影晃動了一下。她凝眉念了個訣，他的身形才恢復如常。

    “無事，有兩個不聽話的小輩，教訓了一番?！?/br>
    花落聲笑了：“我也不算聽話，看來師父對我多有偏寵了?！彼镜皆颅倶巧砗?，替她輕揉著太陽xue：“聽說璇璣派近來在推行交換修習，我想……”

    月瓊樓面色一變，冷聲道：“你不能去?！?/br>
    花落聲手上動作一頓，看著屋外突然出現的禁制，眼中明晦交映，不知在想什么。他走到月瓊樓面前，默然看著她。

    月瓊樓心頭忽然涌起一股慌亂，她甚至害怕，怕他開口反駁。

    然而他只是輕輕一笑，“師父誤會了，我是想問，你打算派哪些人去。不過師父看著有些乏了，明日再說也不遲?！?/br>
    月瓊樓的確有些累了，被花落聲一陣哄騙，早早躺下歇息了。

    睡意朦朧中，她呢喃著說道：“花落聲，你就在這里，哪兒也別去了?！?/br>
    花落聲坐在榻邊，含著一貫的笑意回應她：“我就在此處?！?/br>
    “我就在此處，哪兒也去不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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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

    嚴霄出發去璇璣派那日，沈從之來送別。

    玄無憂在絮絮叨叨，囑咐東囑咐西，玄陽則捂著耳朵說他嘮叨大神。嚴霄本人倒是充耳不聞，專注地看著手上的信。

    沈從之瞥見了落款上的“云顧游”三個字，忍不住笑：“我真擔心你去了就回不來了?！?/br>
    嚴霄沒聽出他的話外之音，搖了搖頭：“半年而已，可能一晃神就過完了?！?/br>
    嚴霄御起劍，忽然轉頭對沈從之道：“沈師兄，要是有什么事，或者……你發現什么，還勞煩聯絡我?！?/br>
    “什么？”沈從之怔然。

    “沒什么，是我比較多慮，”他轉身劃出一陣劍風，“走了?！?/br>
    玄無憂和玄陽斗著嘴回去了，沈從之看著他的背影出神片刻，轉身去了修心堂。

    這里是刻符的地方，角落的柜子中，放滿了暮雪派弟子所刻的木符。

    現下并不是刻符課業的時辰，修心堂空無一人。沈從之輕車熟路地取出一只刻刀，坐到最后一排凳子上，一絲不茍地開始刻了起來。

    再抬起頭時，天色已經快黑了。

    沈從之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正欲起身，半空中忽然飄搖著落下一道靈符。他頓在原處，直到靈符燃盡，化成幾筆流光的篆文。

    千古陣。

    沈從之看著它，倏而自嘲似的笑了?！熬惯x了我么？”

    篆文仍在原處不動。直到沈從之抬起手，篆文緩緩流入他經脈，最后印刻在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