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天幕之上漂浮的黑云不知何時飄走,明亮月光攀爬上窗臺,灑落下一地的銀芒,房間里頓時變得亮堂。 望寧坐在榻沿上,沒有阻止容瑟逃走,他眸光幽暗深沉,凝視著青年瑩白似玉的臉龐上毫不掩飾的厭惡,血紅的眼珠顫動著,充血得駭人。 濃郁得驚心的魔氣從他身上溢出,以他的身軀為界限,充斥著大半個房間。 層層魔氣在空氣中翻滾著,沸騰著,像是潛伏著數之不盡的恐怖巨獸,叫囂著要將容瑟給吞沒。 容瑟白皙的面龐微微發白,烏亮的黑發垂在肩頭,順滑如瀑布,垂在身邊的手一點一點攥緊,突出的骨節根根泛著白。 他瘦削的肩背戒備地緊繃著,數張符箓漂浮在他的周邊,隨時準備抵擋望寧的攻擊。 望寧卻閉上了眼,渾身肌rou緊繃,胸膛劇烈起伏,等再睜眼時,眼眶里布滿了深紅的血絲,周身翻騰的魔氣逐漸恢復平靜。 他還是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容瑟什么都不需要做,僅露出一個厭惡的表情,就輕易打破他幾百年來所有的冷靜。 在得到過青年全心全意仰慕追逐的目光,他完全忍受不了對方一絲一毫的恨——即便他已經從今生的記憶中得知所謂的愛是假的,不是出于容瑟的本心。 “本尊不會傷害你?!蓖麑幬惨羿硢?,像是壓抑著什么。 銀輝斜照在他的身上,線條利落的臉部半明半暗,長發披散,領口的衣襟大敞著,露出溝壑分明的健碩胸膛。 穿著的衣裳破爛不堪,到處是累累深可見骨的傷,汩汩地冒著鮮血,在他坐的床榻邊,鮮血浸透了一大片。 容瑟微微一怔,鴉羽似的長睫輕輕顫抖了一下。 很明顯望寧吞噬幽冥魂魄之后并不好過,遭受到不少痛苦折磨,他也算是知道鼻端溢散不去的血腥味是從哪里來的。 容瑟的心里沒有半點波瀾,他提醒過望寧吞噬幽冥沒有好處,是望寧一意孤行。 望寧會變得如何,與他無關,他也不會對望寧自我犧牲似的行為產生丁點的動容。 何況眼下占據軀殼的,還是上一世的望寧。 容瑟渾身的戒備沒有一絲放松,余光在房中逡巡,大腦快速的運轉著。 他與望寧在房中交談,并沒有刻意壓低音量,守在外面的時云卻毫無察覺,應該是房中被下了禁制,阻絕了聲音傳出去。 或者…遠不止禁制。 容瑟朝被魔氣覆蓋的門扉上甩出兩張符箓,符箓散發出金光,驅散一片魔氣,露出下面閃爍著水波般波光的結界。 果然! 結界傳出的波動很強,要破開,需要花一點功夫。 容瑟袖中的指尖蜷曲了一下,輕啟薄唇,清冽的音質如潺潺流水,清越輕詠:“你要做什么?” 望寧直直盯著他,不錯過他的一舉一動,壓住嗓子,聲線刻意壓得又低又磁:“怎么不再稱呼本尊的名諱?” 容瑟后知后覺他對著上一世的望寧直呼了名諱——而前世今生,他是頭一個。 容瑟靜靜地站著,一雙黑眸幽冷深邃,看得人心里似撒了片薄冰:“仙尊又想要廢我一次?” “……” 望寧瞳仁里的猩紅變得幽深,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扼住了一樣,疼痛難忍。 “不會?!彼硢≈曇?,鄭重其事地重復:“本尊說過,不會傷害你。本尊是覺得瑟兒喚得好聽,想再聽一次?!?/br> 瑟…什么? 容瑟懷疑他聽錯了。 他微撇開頭,脖頸雪白晶瑩,宛若枝頭薄雪,語氣冷冽似擊玉:“不要喚我瑟兒?!?/br> 不論前世今生,他與望寧的都達不到喚小名的親近程度。 望寧在裝什么呢? 上一世不是不肯相信他,連查都不查一下,直接判他死刑嗎? 以望寧的手段,不可能查不到端倪,還他清白,歸根究底不過是不相信他。 “仙尊要打要殺,容瑟都奉陪到底。但是請不要侮辱我?!?/br> 都是重生的人,容瑟懶得和望寧打啞謎,瑟兒什么的,他聽著只覺得腹腔里翻涌,簡直比任何刑罰都侮辱人。 “侮辱?” 望寧手握成拳,下顎繃得緊緊地,周身的氣場壓抑而強勢,平靜下去的魔氣又開始劇烈翻攪,壓迫著周遭里的一切。 容瑟凝神靜氣,身周漂浮的符箓流光閃爍,反射出陣陣的金光,一瞬之間即可啟動。 但是望寧久久沒有動作,翻滾的魔氣又一度被強行壓下。 容瑟眉尖微蹙,耐心瀕臨告罄。 他雪白的臉頰半隱在陰影之中,袖中的指節微動,又躍現出幾張符箓,打算先發制人——再繼續與望寧待在一處,他會窒息。 望寧忽然從幽暗中站起身來,清醒的紅瞳攫取住他,臉孔上的神情晦澀不清。 “瑟兒想解除兩不疑靈生花嗎?”他沒頭沒腦的問出一句。 重生后會擁有兩世的記憶,容瑟不奇怪望寧會知道兩不疑靈生花的事。 靈花是他身體里潛伏的毒蝎,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反咬他一口,他自是想解除的。 不過礙于他對靈花的了解不多,本打算明日離開季云宗,去找季衍衡問一問有什么解決之法。 “兩不疑花常是道侶之間所用,服下后只能和彼此行床笫之歡,否則會遭到反噬,痛不欲生?!蓖麑幉痪o不慢道出花的作用:“除此之外,還能感知到對方的位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