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抬起想碰容瑟的臉,很快又停在虛空中,掌心漸漸收緊往回收。 他捉住青年的手,摩挲著他的手背,幾乎是在嘆息:“不需要怕我。我說過,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br> 只有容瑟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才會讓他發瘋。 容瑟并不愛他,望寧很清楚,面對他反復奉上的愛意,容瑟一直是排斥、厭惡、逃離。 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住。 為什么不能再用以前的眼神看他一眼?為什么不對他笑一笑?為什么不能對他敞開心扉…哪怕一點點? 容瑟可能不知道,又或許是不想面對一個事實,只要他開一開口,會得到多少心甘情愿捧上的愛意與憐惜。 容瑟不動聲色地移開眼,主殿投射的光影鋪展在他濃密的羽睫上,黑色眼珠蒙上一層淺灰色的膜,夾雜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幽冥像是聽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話,不屑地冷聲哼笑起來,眼里的惡意像刀刃鋒利。 “你不會真相信他吧?” 他的聲音變得粘稠低啞,紅得似要滴血的眼眸中仿佛蘊含著最深的惡意:“吾以貪念為生,愈是黑暗愈是欲壑難填,吾愈是有食欲。吾寄生無數人,從沒有誰的貪念能比得上他的萬分之一?!?/br> “貪念一旦生出,便無法斬斷,有如附骨之蛆,如影隨形。隨著時間的推移,會逐漸吞噬掉所有的理智,不論多清醒的人到最后都會淪為貪念的奴隸?!?/br> “而他的貪念,全都是你?!?/br> 容瑟心里一冷,仿佛被無形的冷水澆了一身,垂在身邊的手一點一點攥緊起來。 “……” 一眾知情的仙門紛紛別開臉,對于望寧驚世駭俗的感情已經見慣不怪。 季云宗幾個長老亦沉默地垂下頭,當做什么都沒看到。 倒是一行宗門弟子一下子愣在原地,嘴巴張大,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 溫玉腦袋木了一下,她指尖深深掐進掌心,臉色刷的白了下來。 “仙尊對師兄…” 她扭頭看著邵巖,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內心翻江倒海般的驚訝難以掩飾。 臉上的皮膚都收縮著,她的嘴唇咬得緊緊的,抑止住了正要發出來的驚呼。 邵巖深深嘆出口氣,他早知道會瞞不住溫玉,但沒想到會暴露得這么突然。 邵巖重重頷首,緊張地吞咽了兩三口唾沫,張了張嘴,肯定溫玉地猜測:“…對?!?/br> 溫玉的雙手緊緊握成拳,胸膛急速起伏,仿佛怒火已經燒到了她的嗓子眼。 “什么時候的事情?是不是上次…” 她艱澀地開口道:“仙尊捉師兄回來,反常的閉關庭霜院兩個月,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邵巖眉頭緊緊皺起,仔細思索一番,如實地搖了搖頭:“不知。但我想應該還要早上一些?!?/br> 還要早? 早到什么時候? 早到在宗門大比上,仙尊擄走師兄,一連幾日不出? 早到師兄被關禁閉的三年,幾乎不能見任何人? 早到上云秘境試煉結束,仙尊一反常態為師兄做主,替他討回公道? 早到去長明寺觀禮,師兄被季衍衡擄走,歸來時卻是與仙尊一起? …… 溫玉雙眼圓睜,兩側鼻翼一張一縮,竭力在壓抑著怒火,鋪天蓋地的悔恨感逼得她渾身發抖。 明明有那么多破綻。 明明有那么多的地方不對勁。 她明明察覺到仙尊對師兄的掌控,到達令人窒息的地步,為什么一直以來偏偏沒有多想過呢? 師兄必然是不愿意的,所以,在宗門大比上才要提出脫離宗門嗎? “玉兒,木已成舟,事實無可挽回,你莫要氣壞自個兒?!鄙蹘r手不知所措地揉搓著,臉上流露出擔憂,正要再勸慰幾句。 不遠處的韓順往地下一瞥,發出尖利的驚呼來:“——宗主???” 邵巖下意識順著看過去,顏離山嘴角汩汩流著鮮血,瞳孔逐漸渙散,氣息微弱下去,漸漸地徹底斷絕。 邵巖到嘴邊的話咻地止住,顏離山死了,睜著雙眼,死不瞑目。 韓順紅著眼眶,惡狠狠地瞪著容瑟:“宗主死了,你滿意了嗎?!” 容瑟低垂著眼睫,青絲暈著黑玉般淡淡的光澤,脖頸處的肌膚細致如白瓷,側臉剪影被光影渲染得分外冷清。 他自是不滿意的。 甘北那么多人命,顏離山一條命怎么夠相抵。 望寧的眼神咻地沉了下來,周身縈繞的魔氣化為實質,像是尖銳的荊棘,直接穿透韓順的胸膛。 韓順眼前發黑,口中吐出大口的鮮血。 “韓順??!”幾個長老閃身到韓順面前,替韓順擋下致命一擊,惶急地求情道:“他一時悲痛失言,絕無惡意,請仙尊息怒?!?/br> 幽冥不屑地瞥了一眼季云宗的幾人:“堂堂第一仙門不過如此,不分青紅皂白指責之前,不妨先想一想你們的好宗主做過什么?!?/br> “……” 韓順與幾個長老一時失言,窘迫得臉皮漲紅,不知該說些什么。 幽冥嘲諷的嗤笑,轉回頭,重新朝容瑟看去,目光落在他的臉龐上,雙目又閃過一陣恍惚,嘴上脫口而出。 “季云宗并不適合你。你殺掉望寧,隨吾回魔域,吾將三界分你一半?!?/br> 容瑟一張臉清冷而透徹,瓷白得沒有半點煙火氣,偏生眼睛里漾著攻擊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