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后半句溫玉沒說出來,但容瑟知道她的意思:以他的修為做不到。 在場的弟子,無一人能做到。 容瑟沉默地垂下眼,深井之下,黑色煙霧似的魔氣滲透松散的泥土裊裊上升,源源不斷匯聚到天空。 不消半刻鐘,院落上空就凝聚出一團巨大的魔氣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睖赜駪n心忡忡地觀察了一會兒:“從季云宗到銅元鎮,御劍飛行至少也要兩炷香,在宗門的人來之前,最好是暫時封制住魔氣??上?,我的靈力施展不出來?!?/br> 容瑟袖中的手指顫了一下,垂眸看了她一眼,緩步走出院落。 方向著院落周邊的籬笆走出兩三步,又停了下來。 他輕掀眼皮,冷漠地瞥了一眼擋在面前的男人。 男人低著頭,寬大的背脊微彎,亂發下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容瑟淌血的手掌。 “你在……流血?!彼f。 宛如沉潭般死寂的眼底劃過一絲波瀾,轉瞬又消失無蹤,快得好似錯覺。 容瑟眸色冰冷漠然,聲音沒有半點情緒:“讓開?!?/br> 男人仰起頭顱,他雙腿關節錯位,腿腳彎曲,亦比容瑟稍高一小截。 男人平靜地和容瑟對視,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在容瑟耐心將要告罄之際,才垂下眼睛,側過身讓路。 等容瑟擦身而過,他亦步亦趨跟上去,眼神一動不動定在容瑟的手上,無波瀾的黑眸倒映出一片血紅。 容瑟五指不自在地蜷了一下,不理會身后跟著的大尾巴,從籬笆圍欄中抽出幾根細長的枯木,又俯身撿起幾顆地上的碎石子。 跟出來的溫玉不明所以地問道:“大師兄,你撿這些做什么?” “布陣?!比萆h佩相撞般的清冷嗓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虛浮,吐息之間,血腥氣浮動。 容瑟身形微頓,硬壓下喉頭的腥甜。 溫玉沒注意到,滿臉疑惑地問道:“師兄還懂陣法?” 她怎么不知道? “略知一二?!比萆Z氣淡淡地陳述,深邃漆黑的眼眸像是浸了墨,看不到底。 前世他的修煉久不見有所長,連累望寧的名聲跟著受損,心中自責萬分,便研習了陣法,以彌補他在修為上的不足。 季云宗藏書閣藏書萬千,容瑟看過大部分關于陣法的書,他不知他的陣法修習得如何,但他前世修為盡失,正是靠著陣法在仙門百家的追殺中一次次死里逃生。 容瑟拿著石子與枯木進入院落,在井口位置插上枯木,又走出院落,在四周走走停停,或是放置石子,或是安插枯木。 看似隨意,卻處處都有講究。 男人至始至終都跟著容瑟,深黑的眸子注視著容瑟玉白纖長的兩指并攏,凝聚靈力至指尖,注入到井口出的枯木上。 頃刻之間,以枯木為中心點,銀白的靈力閃電似的躥向院外放置了石子和枯木的地方,又逐漸升至上空,匯聚成一個亮點。 亮點再以圓弧狀往下擴散,很快,一層若有若無的透明屏障將整個院落包圍起來,在院落上空翻騰滾動的魔氣,也盡數被封鎖在陣法里。 溫玉不會陣法,但她見過邵巖施展數次,看得懂一些皮毛。 喜色不由漫上眉梢,溫玉歡呼雀躍:“陣法成了!” 容瑟輕輕應一聲,濃密的睫羽微微顫了顫,又難以遏制地溢出幾聲咳嗽,嘴角處涌出一股鮮紅的血液,順著白皙的下巴淌落胸前,將衣襟浸潤得一片猩紅。 男人第一時間發現不對,踉蹌的上前一步,伸出手臂想撫拍他的背。 容瑟略略偏身躲了過去,男人的指尖僅觸及碰到幾縷涼水般的青絲。 男人僵立在原地,頓在空中的手緩緩垂下,緊握成拳。 容瑟捂住嘴巴,白皙額頭冷汗涔涔,意識一片混沌,周圍的景象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一陣天旋地轉,他的身體無力支撐,軟倒在地上,好似被打碎的美玉。 溫玉嚇得驚呼,臉上的喜悅消散了個干凈,下意識摸向腰間,要從儲物空間里取出歸元丹給容瑟,卻摸了一個空。 這才想起來她身上的東西被魔傀洗劫一空,連邵巖在拜師大會上送她的靈劍也一并不見蹤影。 溫玉咬咬唇,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師兄,你身上有帶靈丹嗎?” 容瑟纖長的睫毛抖動,像是蝴蝶振動脆弱的翅羽。 他慘白著一張臉,臉色透著一絲不正常的潮紅,如墨的發絲滑落額前,被沁出的汗水浸濕。 冷淡至極的嗓音,因著丹田里蔓延開的綿延不絕的疼痛,帶著點虛弱的嘶?。骸安贿^是靈力枯竭,調息調息即可?!?/br> 容瑟瞥了一眼血跡斑斑的衣裳,平了平錯亂的氣息,撐著手坐起身來。 墨發滑落單薄肩背,白衣之下的身形清瘦修長,哪怕滿身血污,亦是玉骨風姿,清冷出塵。 對。 容瑟不過是煉氣期的修為,連筑基都不是,先是坑殺魔傀,后是以靈力布陣,體內留存的那點靈力哪經得起這般消耗。 溫玉眼眶又泛起了微紅,都怪她多嘴,事事都要大師兄出手。 溫玉可憐兮兮地吸了吸鼻頭:“師兄你調息著罷,我幫你守著?!?/br> 容瑟黑鴉鴉的羽睫柔軟地壓下來,在玉白的臉上投下小片陰影:“不急這一時?!?/br> 他現在體內一絲靈力也無,一時半刻的調息不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