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紋身男也愣了一下,粗大的指頭敲了兩下木桌,擺擺手讓手下的人退下。 轉而若有所思地看著男人嘴巴微微張合,似是要硬生生從嗓子眼里擠出來什么,可被血水堵著,一個音也沒有發出來。 不堪可憐的模樣,叫人不忍直視。 容瑟居高臨下地注視男人,濃密纖長眼睫之下,黑曜石般的眸子猶如一灘清凌凌的寒潭,半點動容也無。 茶棚里發生的一切,在他眼中似真的僅是一場鬧劇。 他轉過身,要略過茶棚離去,下擺處的拉扯力道卻將他拉了回來。 容瑟壓下眼尾,男人蓬松凌亂的發絲后面,黑漆漆的眼睛空洞麻木地睜著,雙手死死抓著他的衣擺,手臂不知是痛還是太過用力,不停地發著抖。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求生的浮木。 容瑟微微擰眉,再度邁開步子要走,衣擺處的拉力又扯著他不讓動。 “看來,他是賴上這位仙長了?!奔y身男目光如炬的盯著容瑟:“別說不給仙門臉面,仙長若想帶走他,我的人絕不阻攔。不過,仙長貌似看不上你啊?!?/br> 后半句話明顯是對男人說的。 男人渾身微不可察的顫了一下,眼里僅剩的一絲光亮寂滅,抓著容瑟衣擺的手一點點松開…… “茶水錢?!?/br> 清冷動聽的嗓音突然在頭頂響起,男人驚愕地昂起頭顱,就見容瑟取出一枚金葉子,穩穩投擲到茶桌之上:“夠不夠?” “夠夠夠?!辈枧镏鬟B連點頭,捧著金葉子,笑得合不攏嘴。 豈止是夠。 買下整個茶棚都綽綽有余。 他小心翼翼收起金葉子,殷勤地湊到紋身男跟前,壓著聲討好地說道:“大老爺,給小人一點薄面,這個不聽話的奴隸當送給仙長,以后大老爺們來吃茶,一律對折,如何?” 紋身男斜視了他一眼,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茶棚主齜著牙笑了兩聲,朝容瑟拱拱手:“仙長,奴隸歸你,隨時可以帶走?!?/br> 男人瞳眸猛烈震顫,回縮到一半的雙手一下子又緊緊抓住容瑟的衣擺。 容瑟的羽睫垂著,濃黑長睫在白玉般的臉上落下一小片陰影。 他沉默片刻,沒有推辭,重新抬步離開茶棚。 這一次,男人沒有拉他回去。 而是雙臂并用,扭動著身軀,爬著跟在容瑟后面,身上的傷口覆沾黃沙,細碎的皮rou與血水淌了一地。 第7章 溫玉 “幾位仙長,還要喝茶嗎?”茶棚主似笑非笑地看著關丁安。 關丁安心頭一哽,與其他人對視一眼,默默跟上容瑟。 走出茶棚的范圍,他快步攔在容瑟面前:“你就這樣放任他不管嗎?” “與我何干?!比萆浑p黑曜石般的眼眸,雪一樣淡漠。 “修士救助弱小,乃是天經地義!他既然跟著你,你取一些丹藥予他療傷,不該是人之常情嗎?” 關丁安攤開手掌,嘴上催促道:“快一些,他傷得很重,估摸著撐不了太久?!?/br> 理所當然的模樣,似是篤定容瑟會如他所言不吝嗇丹藥救人。 換做是前世,容瑟確實會,甚至恨不得盡他所能。 容瑟微側過頭,纖長的眼睫微微垂下,語調清凌凌如湖水:“別跟著我,回你該回的地方去?!?/br> 男人整個人一僵,本能地又要去拉容瑟的衣擺,手剛伸出去,余光瞥到滿身臟污,又迅速收回來。 他的側臉貼在地面上,凌亂發絲根根垂落,遮住一雙深黑色的眼睛。 身軀rou眼可見的骨瘦嶙峋,瘦而寬的肩膀將破爛衣衫撐得直直的。 關丁安眉宇間滑過嫌惡之色,不滿地沖容瑟叫嚷道:“你怎么能說這樣的話!不就是要你一顆丹藥么,你要狠心趕他走?” 季云宗月例下發那么多靈丹靈草,以容瑟的修為境界很多都用不上,分勻出來救人怎么了! 他以前怎么沒發現,容瑟是這般自私自利! 選擇性遺忘,丹藥是對容瑟的修煉起不了多大作用,卻是可以救命,容瑟一年不過才分得一兩顆。 “師弟心善,大可帶他回宗門?!比萆恼Z氣依舊沒有什么起伏:“不過,不知師弟是否還記得下山來是何目的?!?/br> 其余人總算想起正事來,扯了扯關丁安的衣袖:“師弟,宗門為重?!?/br> 這人毫無修為,帶著一起走,反倒是拖后腿的累贅,得不償失。 關丁安面皮躁得通紅,他何嘗不明白這一點? 他修為能入仙門,必然是有悟性在身,他心氣是高,但也有幾分自知之明,他不是顏昭昭,出了任何事情都有宗主罩著,旁人如果想動她,要先掂量掂量。 他若是私自帶無關之人回去,后果絕對不會像顏昭昭那般輕松。 關丁安咬著牙不甘地讓行,伸過手要拽起男人,男人扭動著手臂,挪著身軀避離,不讓他碰到一星半點。 “不識好歹!” 他紆尊降貴幫扶,居然不領情!若非他路見不平,這人恐怕早被那幫歹人打死了! 容瑟沒精力多看關丁安調色盤似變幻的臉色,重新御劍向銅元鎮飛去。 他本就離得不遠,不一會兒就到達銅元鎮外。 日落西斜,銅元鎮上下籠罩上一層疏暗的天光,錯落不一的低矮土瓦房密密麻麻的分布,零零星星的幾個人穿梭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