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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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不當著斯塔利的面掉眼淚,他就沒有哭。 人魚撫在柔軟黑發上的大手頓住,抱著人一個翻身把偷偷在他衣服上抹淚的青年壓在身下。 “哎?”驟然顛倒了位置,維諾低聲輕呼,一臉怔然地抬眼。 人魚貼在青年身上,長尾輕挪,擠進身下人的腿間,將自己下移到與可以與維諾的視線持平的地方,雙臂撐在青年兩側從上往下看著他。 青年第一次在他面前紅了眼眶,纖長濃密的眼睫被淚水打濕,粘結成細縷,在睫毛根部閃著點點水光。淚水浸潤過的眼珠盛著溫暖的橘光,黑眸表面映著一層光亮,看上去有點呆呆的,像是猝不及防被人抓住小尾巴的獸崽,雖驚訝卻對他沒有分毫防備。 那雙眼睛……人魚莫名想起了他今晚抓住的那顆黑珍珠。 拇指大的圓珠,溫潤而光滑,被他手上的水沾染過后,就裹上了晶瑩的水膜,瞬間反射出頭頂投影出的絢麗星光。 讓人無端生出珍藏的心思。 人魚背著光,維諾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只有冰涼的長發滑落在在他耳邊。濕潤的發尾貼著他的臉頰,弄得他有點癢。 他伸手撥開濕發,細白的手指順勢撫到上方的斯塔利臉頰上,而后整只手掌都貼上了人魚的側頰,“這么看我干什么?再看我就親你了啊?!彼滩蛔⌒α?。 每次跟斯塔利相處,維諾都覺得很愉快。他可以卸下對外的所有面具,只做自己——反正他的人魚又不會嫌棄他。 有本事你就親。人魚不說話,就這么把人困在身下看著維諾,鎏金眼眸緩緩眨動,像是要把青年的每一秒都無限放慢,印刻進自己的眼中。 維諾被人魚這么看著,心跳又開始亂了。 小色批的悲傷來得快,去得也快。面對這樣一張美艷純然的臉,維諾滾了滾喉結,沒什么底氣地小聲威脅,“警告你,再這么看我,小心你貞cao不保,三年生倆?!?/br> 而他此時哭紅的眼眶還沒褪去淚光,眼尾悄悄在蒼白的肌膚上開出一小片淡紅色的眼暈,像是斜生出的一叢春海棠。這幅樣子實在是沒什么威脅力度。 三年生倆? 維諾就看人魚笑了,緩緩拉開唇角,背光時偏向暗金色的眼眸中劃過可見的笑意。不同于平時那種天真無邪的笑容,維諾莫名覺得斯塔利這會兒完全懂他在說什么色批狂言,并且站在高一層的地方包容地對他笑。 不會真聽懂了吧?心里好像被人輕輕拱了一下,維諾有點慌,目光緊緊追著斯塔利的眼神,打算從中找出傻魚長大了的證據來。 萬一真能聽懂了,他以后可就不能這么滿嘴跑火車了。孩子成長期間還是受點和諧教育比較好,比如跟著那只白鴨子學學說話、學學這個世界基礎的歷史和地理知識。 維諾提前打算得很好,不和諧的內容,等斯塔利內心成長到足夠的地步后,他會親自教導的。雖然他只是個理論上的老司機,教教什么都不懂的菜魚應該是可以的……吧? 想起之前人魚把他親到腰軟的那幾次,他又有點不那么肯定了。 嗨,那幾次只是意外,只是親吻技高一籌而已,不礙什么事!更加深入的東西還得他來。 給自己打了一番氣,維諾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維諾……”人魚俯身低頭,將自己身體的重量大部分壓在床上,小部分壓在這人身上,將維諾控制在自己雙臂間,感覺青年的唇色又淡了,“親?!?/br> “慢著,”維諾心底一慌,剛才給自己做的心理建設土崩瓦解,抬手捂住人魚的嘴,“今天已經親了三次了,用完次數了,不可以親了哦?!?/br> 開玩笑,這種場景,這種姿勢,萬一著起火來,到時候傻魚問他為什么褲兜里帶棍子,他就可以沖進池子里給人魚買的那個假山下自閉一晚上了。 人魚眨了眨眼,抬手拉下他的手腕,以一種溫柔卻不能掙脫的力道將維諾的手腕按到了床上,低聲誘惑維諾的耳朵,“嘗星星……” 就你個機靈鬼會鉆空子,維諾滾了滾喉結,心底的小鹿又開始對著外面的漂亮人魚猛沖。 他盡量忽略聽到人魚的聲音后耳根竄過的一股麻意,穩住自己的意志力,“今天不是已經嘗過了么?!?/br> “沒嘗出來,”斯塔利困惑地看著維諾,眼里是一股執著的探究意味,“再嘗嘗?!?/br> 維諾:“……”真讓你嘗出來就怪了。 幾乎是剛說完,沒等維諾反駁,紅唇就壓上了那雙淡色薄唇。 終于將勾得他心癢的唇瓣含入嘴中,人魚閉著眼細細吮吻,像是小時候舔糖球似的,含在嘴里怕咬碎了,又忍不住用牙齒輕輕啄磨,企圖從糖球上刮下一層甜水兒。刮下甜水兒后又心疼嘴里的糖球,便只用舌尖細細舔過,將那顆小球繞在自己舌尖,不斷吞咽著溢出的甜蜜汁液。 維諾在下方被吻得喘不過氣,手腕被扣著按在床上,絲毫沒有抵抗之力,他感覺自己魂兒都要被這條魚吸過去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該死,怎么這么會?居然比他這個小色批還厲害。他真的有辦法壓了這條人魚么? 感覺自己快窒息的時候,人魚終于放開了維諾,他張著唇輕輕喘息,眼前被淚光蒙上,一片模糊。那條色批人魚就貼著他唇邊一下下輕吻,“維諾……星星,藏得好深……” “唔……咽下去了?!本S諾喃喃道,閉著眼嘆息,“嘗不到了?!狈胚^他吧,他認輸。 “不,”人魚低聲撒嬌,湊下來蹭著維諾的臉頰,冰涼銀絲與柔順黑發交纏,“多嘗嘗,就嘗到了……” 這是多嘗幾次的事么?人魚就是把他整個吞下去都嘗不到星星的味道。 但維諾又不忍心打破大美人對漂亮星星的憧憬。 明明直接拒絕就可以的事情,他就是好奇人魚的腦回路是怎么想的,順著斯塔利的話問下去,“那你還要嘗幾次?” 小傻子。 “嗯……”人魚埋在黑發青年耳邊,輕輕咬了一下干凈紅潤的耳垂,忍不住勾唇,“一天三次,嘗到為止?!?/br> 說完又側頭封住了那雙被他吮出淡紅色的唇。 維諾:“唔……”我有合理證據懷疑你在故意騙吻。 …… 沃克將軍別墅內。 往日這個家中溫馨歡喜的氣氛沒有了,客廳內,金發的青年翹著二郎腿環抱雙臂靠在沙發里,目光發直;紅裙夫人面上沒了前一天身穿禮服時的愉悅,紅著眼眶把脖頸上的銀鏈摘下來甩在茶幾上,高跟鞋被她隨意地脫下扔在沙發邊,眼里滿是恨意。 下人們盡量躲在角落,竭力扮演一個個沒有生命的人型裝飾品——他們在家也看了今晚的宮廷宴,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么,自然不會想在這時候去觸沃克一家子的霉頭。 沃克將軍最后一個到家——他老婆和兒子先開著一起來時的飛行器走了,他不得不叫了出租飛行器送他回來。 盡管做好了回家會有點頭疼的準備,他也沒想到剛進客廳,就有一只火紅色的高跟鞋照臉甩過來的待遇。 塞切爾利落側身避開,對上妻子閃著淚光的眼睛,心底剛升起的那點火又熄滅了。 他嘆了口氣,擺擺手讓客廳的下人們都出去,朝妻子走了過去。 “黎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是維諾胡攪蠻纏了一些東西,我才那么說的?!蔽挚藢④娨贿呎f著,一邊做到紅裙夫人身邊,伸手去摟她的肩膀。 宋黎玥這會兒沒心情像以前那樣溫柔地靠進丈夫懷里嚶嚶哭泣了,她懶得做那副姿態給這個男人看了,“我就問你,三千萬通用點你給沒給他?!?/br> “不是我愿意給的,是……”沃克將軍嘆了口氣,張嘴準備解釋說是維諾訛詐了他。 但沒等他說完,宋黎玥就打斷了他,哭過的嬌聲中帶著不容拒絕的怒意,“給了,還是沒給,直接給我答案?!?/br> “……給了?!蔽挚藢④娍雌拮託獬蛇@樣,也不敢多嘴解釋了,索性就給了答案。 “舅舅上次向你借通用點,幾百萬你都沒給?!彼卫璜h點點頭,毫無情緒地敘述道。 她生氣的時候,聲音都輕了下來,淡淡地問,“給尼克蹭軍功的事,是不是你自己的主意?” 沃克將軍一陣憋屈,但又不敢反抗妻子,畢竟他上次確實是因為手頭的通用點都給維諾了,一時間沒有東西能借出去,“是,但是……” “夠了,別說了?!彼卫璜h的眼淚又下來了。這么多年了,原來她還是看錯這個人了。 偷偷給死去的人魚的孩子大筆通用點,絲毫沒讓她們母子知道過;給兒子蹭個軍功被發現后也要躲躲閃閃把問題推給兒子——這個人吃里扒外,膽小懦弱,她當時怎么就看上他了? “既然是你的主意,你為什么要推倒尼克身上!你不知道你這樣會毀了他么!”她終究是心疼孩子,三千萬的事情稍后再解決,這件戳心窩子的事她現在必須問清楚! “是啊,我也想知道呢,父親?!?/br> 旁邊木著臉一言不發的金發青年,突然看向沃克將軍,低聲道。 第58章 “你們以為我想么!” 身為將軍的塞切爾已經很久沒被人這么劈頭蓋臉的質問過了,內心冒出的不愉壓過了之前的些許愧疚。 他收回試圖摟住妻子肩膀的手臂,坐到旁邊皺起眉沉聲道:“我當然是考慮了對尼克最好的方式才這么說的,不然我干脆攬到自己身上就行了?!?/br> 尼克勒斯垂眼不語,他看不明白這怎么就是對自己最好的方式了。 ——現在所有看過直播的人都知道,他這么大了還在用不光彩的手段惦記著異母兄弟的軍功,想要踩著犧牲者的性命上位。 倒是宋黎玥忍著氣,咬了咬牙根問他,“尼克現在被停職查處了,以后還不知道會怎么樣,你倒是說說哪里好了?” 塞切爾一噎,這其實是他沒想到的結果,誰知道君上在這種國宴的日子也毫不留情,他以為君上最多口頭教訓幾句的。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也是他太想當然了,當著直播向全星際的觀眾,帝國的皇帝當然得展示出他對軍部職權濫用問題的嚴厲態度,怎么可能把這種被捅到表面的丑聞輕輕帶過。 但依靠在沙發靠背的中年人面上仍舊從容,好似一切都情況都在他的掌控中,湛藍的雙眼凝視妻子,“他剛入職沒多久,只是個低級軍官,以后的路還長。人的記憶這東西最為短暫,過段時間就沒人記得了。只要我的職位還穩固,我在軍部一天,就不難讓他往上升?!?/br> “如果我利索承認是自己濫用權職,涉嫌謊報戰況,軍部最多給我革職。這些年我攢下的家底也夠我們安穩度過下半生?!?/br> “而尼克呢?他父親因為濫用權職下臺了,你以為尼克一個少尉在軍中會受到什么樣的眼光和待遇?” 宋黎玥張了張口,想說別人才不管尼克的爹是誰呢,她兒子自身的優秀足以讓他順利往上走。但轉念一想,自己當初也是因為父親的身份關系,才能在一眾青年才俊中任意挑選。 當然,沃克將軍不是她最開始看上的那個人。那個人為了一條只有張臉的蠢人魚拒絕了她,之后過了幾年她才又看中了沃克將軍——而塞切爾就很懂得誰才比較珍貴。 她沉默下來,不能否認沃克將軍說的有一點還算對。 長輩的地位與形象是會多少影響到孩子的資源與人脈的。 包括今晚一開始帶著尼克去見的那些軍部的人,他們都是看在沃克將軍的面子上,才對尼克笑顏有加的。 看著妻子沉默了,塞切爾知道自己已經說服妻子了,“沒人在他頭上給他撐著,還有個職位比他高、跟他關系不對付的大哥,誰知道維諾那個瘋子會不會使勁針對尼克?!?/br> 中年男人看了同樣若有所思的小兒子一眼,心下穩了一些,繼續道:“就看今晚維諾那個見誰刺誰的瘋勁兒,之后肯定不欺負尼克就不會罷休的?!?/br> “那時候尼克倒是身上沒有污點,但他在軍部的路能有多順?” 一頓話下來,母子倆沒人再說話了。 沃克將軍又放軟了聲音,湊過去摟住紅著鼻尖不語的夫人,輕聲哄道:“別氣了,我也是想讓孩子的路盡量走得輕松些,這次停職查處真的不算什么。我認識監察部那邊的人,跟他們說一下就沒事了,連尼克的檔案上都不會留下痕跡?!?/br> 宋黎玥輕輕吸鼻子,鼻音還帶著哭腔,“真的么?” “那當然,你還不信我?!蔽挚藢④姲矒岬貨_她笑笑,心下終于松了口氣。 可算是哄好了。 尼克勒斯在聽著父親說話的時候一直低著頭,他在心底淡淡嘲諷,這些話父親自己信么? 監察部接過了皇帝的指令來查他,還有人敢聽他父親的話,說給他抹掉查處記錄就抹掉?他父親是覺得自己的話比君上的指令還管用么? 這些話騙騙久在家中的母親還行,他卻是一個字不信的。 但他不想這時候反駁出聲,就讓母親先安心一會兒吧。 尼克勒斯似乎是第一次感受到父親的另一種面向,那種一瞬間被最親近的人排斥開、成為外人、被無故扎了一身刺的感受讓他感覺格外疲憊。 他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間,是被父親拉來擋木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