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遠遠地喊他的名字。

    他們之間只隔了十米。

    她問想不想mama？

    接著下一刻，就被失控的大巴車碾在了車底。

    他找到她的時候，她還沒有完全斷氣。

    水色的裙子染成深紅。

    他鉆入大巴車底，費盡全身力氣握住母親的手，她的手也軟綿綿的，像是沒有了骨頭。

    母親在低聲說著什么。

    他湊過去聽。

    母親說：秦驥，不要怕。

    她最后說：生日快樂，兒子。

    他在母親的車上，找到了原本要送給他的禮物。

    禮盒外面寫著——給我的寶貝小帥哥，祝福他生日快樂，永遠快樂，超快樂。

    打開來，里面是一部手機。

    黑莓8800。

    那天是他十二歲的生日。

    她答應來接他，一起離開破碎的家庭。

    *

    這一夜出奇地長。

    他做了很多夢。

    后面的夢變得凌亂，多數都是在那個厚重又陰沉的房子里發生的事。

    他在這里接受了教育。

    比起之前在父親身邊，無休無止的爭吵、哭泣、暴力……外公的家平靜地可怕。

    他學會了很多事情，有關于家族榮耀，還有那些冗長又無意義的家訓，以及如何利用普通人想象不到的手法來賺錢。

    外公說這叫經商。

    外公總這么說。

    ——秦驥，你要記住，我們家不做虧本的生意。你花出去的每一分錢，都應該賺回至少雙倍的獲益。這才是經商的意義。

    可是經商又為了什么？

    賺到的這些財富又為了什么？

    這些事，外公沒有解釋，他提出問題后，外公只會憐憫地看他。

    “有時候我都忘了你有渣滓的血脈。你總能讓我想起秦飛鵬這個渣滓?！蓖夤f。

    是了。

    秦驥記得。

    這是外公人生中唯一一次賠錢的買賣。

    外公用最寶貝的女兒的生命，換來的只是他這個連經商都搞不明白的小渣滓。

    血本無歸。

    他是外公唯一的血脈親人，也是外公唯一的污點。

    “你不需要明白為什么。你只需要做。這個簡單的要求，你總可以辦到吧？”

    外公對他的要求并不高。

    一向不高。

    他也盡力做了。

    秦飛鵬的九霄珠寶早就從根子里爛了。

    騏驥吞并了九霄。

    然后吞并了很多類似體量的公司。

    這沒有能滿足騏驥的胃口，它像是剛剛覺醒的大蟒，肆無忌憚地吞噬著能見到的一切公司，直到迅速崛起，盤踞在了商業鏈的頂端。

    就算是外公，也不得不承認他在商業上的天賦。

    然而迄今為止，秦驥也沒有搞明白。

    賺錢是為了什么？

    經商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商人……又是什么。

    *

    秦驥醒來的時候，已經中午一點。

    他錯過了晨跑，錯過了早餐，也錯過了去花房照顧多rou……最關鍵的，夏澤笙今天進組……

    頭在一陣陣痛著。

    身體guntang。

    也許是因為他昨天沖了冷水澡就直接睡了。

    秦驥顧不得這些，他踉踉蹌蹌地穿過臥室，推開套房大門。

    對面的房門開著，管家和強姨正在里面打掃衛生，上次他送給夏澤笙的阿修羅，被放在窗臺上——它一直被夏澤笙養得很好。

    里面有沒有夏澤笙的身影。

    他怔怔站著，誰都能看出他的失魂落魄。

    “早晨夏先生已經被經紀人接走，去劇組啦?！惫芗腋嬖V他。

    他因為貪睡……

    錯過了送別。

    【作者有話說】

    后續日更，明日有更，也是雙更。

    ◇

    第31章 我很想念你（雙更合一

    秦驥生病了。

    本來只是有些頭痛的他，在聽說夏澤笙已經走了之后，好像受了什么打擊一樣，轟轟烈烈地燒了起來。

    因為嚴格的自律，他的身體一向很好。

    也意味著一旦開始生病，就會非常的嚴重。

    這次也是這樣。

    他反反復復燒了三天，高燒一直退不下去，醫生來看過很多次，沒有什么好轉。提出要去醫院，也被他拒絕。

    燒久了，人就容易產生幻覺。

    他看見過母親。

    看見過外公。

    還有各種陌生的他甚至記不住長相的面孔……

    來來往往的幻影中，唯獨沒有夏澤笙。

    這令人產生一種錯覺。

    好像夏澤笙從來沒來過。

    好像夏澤笙離開了就不會回來。

    *

    新廚子到了，做出的餐食堪比米其林三星，但是缺少了什么滋味，讓人提不起興致。

    飯菜難以下咽。

    秦驥把這歸結于自己最近生病感冒導致的味覺失靈。

    夏澤笙不在，秦公館恢復了往日的寧靜，沒人會哈哈大笑或者嘰嘰喳喳地說話。

    不只是他，緣緣也沒精打采。

    緣緣放學回來偷偷上樓看望他，還很失落地問：“秦先生，夏叔叔什么時候回家啊?！?/br>
    “還有幾天大概就可以回來了?！?/br>
    秦驥這么回答。

    但是他也說不準。

    夏澤笙走的時候，房間收拾得干干凈凈，大有一走了之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