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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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蹊,這么多年過去,你是不是因為蒙冤受屈,只能徘徊人世,沒去轉世嗎?” 游蕩十五年的鬼魂身形凋敝,風燭殘年。隨著火光聚散的魂體朝故友拱手,拜道: “謝謝你,香火供養,十五年不輟?!?/br> 李起淵握緊了綠色官袍的袖口,雙目里有火芒閃動: “今年,我終于升任了刑部員外郎,刑部尚書是我授業恩師。我定會盡我所能,為你翻案。請你,等等我?!?/br> 鬼魂半晌無言,淵深的眼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終是點了點頭。 “滴答——” 更漏聲綿綿不盡,李起淵再醒來時,已是四更天了。 他的手指一直浸沒在更漏積成的小小水潭里,已是凍僵麻木。 指間緩緩移至面上,才發現早已淚流滿面。 窗外雷聲隆隆,案前燈臺已不見故友身影。他憶起夢中所得,熱淚縱橫的眼底露出喜悅的笑意。 …… 巍巍京都,浩大的夜幕低垂壓下,籠罩著沉寂的皇城。 總有成百上千的燈火,在夜色中惶惶不滅。 那一片蒼茫燈火里頭,無數道身影在供桌香火之下,一雙雙沉穩有力的手,提筆在奏折的御黃紙箋上,開始寫下: “臣請奏,十五年前沈氏舊案……” 一連數日,京都大理寺寺丞陳知鵬,禁軍中郎將,戶部右丞,治書侍御史等,上表為十五年前舊案平反的奏章,如雪花一般,紛揚而又沉重地落下御案之上。 …… 轟隆一聲,一道春雷在京都驚響。 兵部侍郎傅家的內院之中,所有仆役都被屏退,四處房門緊閉。 細雨如割,斜斜飛過重檐。閃電白光打亮了房內憂心忡忡的人影。 一向文雅的傅家家主傅明永,正對著結發十五年的妻子賀慧月發難。 他指著在斗柜中發現的數座牌位,將一疊信狠狠扔在她面上,咬牙切齒地道: “我萬沒想到,我們傅家竟然養了你這么一個白眼狼,不僅私自供奉叛臣的靈位,還竟敢私通叛軍?” 那可是天子親下詔書定性的叛軍啊,那封詔書,還是十年前他和同儕受天子命,一齊書就,字字斟酌。 他身為兵部侍郎,明知故犯,勾連叛軍,在大魏朝,這可是舉族傾覆的株連大罪。 賀慧月擦拭著纖塵不染的牌位,重新點上香火,面不改色地道: “這些日子以來,妾一直夢見阿爹,阿弟,還有北疆故交好友。他們都告訴我,北疆軍不曾叛國,這本就是一樁冤案?!?/br> “十五年來,妾一直記得要為北疆軍平反。信你既然看到了,三郎在信中已說得很清楚事情原委明明白白,我們賀家人跟著沈氏,從來沒有叛國! “三郎既然已決意入京翻案,我這個做姑母的,自然也要幫他。況且,皇后沈家十一娘也一直在……” “你住嘴!”她話還沒說完,傅明永一個巴掌已劈頭蓋臉地打在她面上。 賀慧月是傅家當家主母,夫妻恩愛,十五載兩人連臉都沒紅一下。今日,她硬生生扛下這一巴掌,被狠狠撞在地上,珠釵墮地,發鬢散亂,一點體面都無。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 傅明永雋秀的面容在閃電雷聲里變得森然可怖,咬著牙一字字道: “你不要命了?沈家這個名字萬萬不能說出口!隔墻有耳,這是禁忌,是會惹禍上身的!……” 他急促的腳步圍繞著地上癱倒的妻子,來回踱著步子,揚聲道: “雖然陛下從未昭告天下,但是我們都知道,她早就死了,她的后黨也都倒臺了,你還指望她做什么?” 賀慧月坐在地上,捂住紅腫的半邊臉,脊梁挺拔,冷靜地道: “如果她沒死呢?三郎在信里說了,她會為我們所有人做主的。這天底下,也有她有這個能耐!” “她沈氏滿門忠烈,為國守邊那么多年,她的父兄被污蔑為叛國,她就算死了也會站出來為我們北疆軍主持公道的!” 她發軟的身子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露出的神色是傅明永從未見過的堅韌,篤定。 “妾嫁給你十五年,cao持中饋十五年,從未求過你什么事。如今我只求你將三郎他們從北疆接回來,其余之事我自有主張,不必夫君費心,如此都辦不到嗎?” “自有主張?”傅明永冷笑一聲,“你已嫁入我傅家,生是我傅家的人,死是我傅家的鬼!哪來你什么自作主張?” 他搖了搖頭,望著面目全非的發妻,痛心疾首地道: “月娘,當日賀家落難,我父親堅持按照婚約要我娶你,我憐惜你無辜遭難,迎你進門,免了你被流放的命運。這么多年給你一個家,對你已是仁至義盡。你為何要害我們呢?” 賀慧月一聲不吭,只冷冷地望著丈夫,面容嘲諷至極。 當年她嫁入傅家,避了禍,天下沒有白得來的恩情,她在傅家做牛做馬十五年,也該還清了。 傅明永仍想勸說一向溫柔賢淑的好妻子回頭是岸,說道: “顧昔潮是什么人,自家親族都被他殺盡了,豺狼一樣的人,你招惹他做什么?你自己不要命,你不想想衡兒?不想想你衡兒,我們傅家好不容易這幾年在京都有了立身之本,你都要全部毀掉嗎?” 遙想當年,大將軍與皇后明爭暗斗卻落敗,灰溜溜滾去北疆。賀慧月想到她,神情激蕩無比: “顧昔潮已被十一娘流放北疆,就算有通天之能,怎能管得了我們京都之事?我一女子尚且不懼,你怕他做什么?” 傅明永手指直指著義正言辭的女人,好說歹說: “你一個婦人,懂什么,他雖不在京都,只要他還在領兵,連陛下都忌憚他?!?/br> “除非他把兵權都上交,才是真的任人宰割?!?/br> “我的好月娘,你忘了這件事,和我好好過日子,我就當做此事從未發生?!?/br> “絕無可能?!?/br> 一聲清冽的答案回蕩在空寂的房內,不亞于一道驚雷。 賀慧月雖挨了一巴掌,被打得耳邊嗡鳴,頭腦卻沒有一刻比此時更清晰。 “你不愿幫我們賀家,妾不強求。就算無人相助,只妾一人也有的是力氣和手段,到死都不會放棄?!?/br> 瞧著她毫無服軟退卻的模樣,傅明永心頭也如夜空炸開一道又一道的驚雷,劈開了他。 他沒落世家出身,苦讀堯舜,素來信奉娶妻娶賢。他對妻子的要求不過是掌管中饋,顧好后院家宅,不要惹事。 賀氏月娘這十五年在傅家,循規蹈矩,人人稱頌,他也頗為得意,不后悔曾經冒大不韙娶了這位賢妻。 可他今日卻發現,自己好像從未認識過她。 此時,忽聽到有小廝著急來報,外頭有貴人等候,傅明永心思煩亂,匆匆下令將妻子關在內院里,沒有他的準許,任何人不得入內。 大銅鎖落下,賀月娘舉頭,望向內院四角的夜空,面含冷笑。 這樣一座粗暴的藩籬,是困不住她的。 傅明永跟著來稟的小廝疾步走出院門外,一面低斥道: “我不是說了嗎,我在處理家事,任何人來都不見!” 今日這小廝不知為何話都說不清,只是一直指著門外那一頂金頂軟轎,頭埋得很低。 傅明永毫無心思見客,不耐煩地問道: “來者何人,有何貴干?” 轎中無人應聲。 傅明永想要徑直上前看個清楚,軟轎四面陌生的高大侍衛卻將他攔住,不讓他再近一步。 他一個趔趄,一名護衛伸手將他扶住,他下意識地反握住他的手臂。 卻發現這侍衛錦袍之下帶著甲。 京都之中,護衛能帶甲的……傅明永一下清醒過來,大驚失色,脊背發涼,下意識地躬身行禮。 他低垂的視線里,只見轎中之人衣袍拂動出一角五爪金龍的袍角。 這一下,輪到傅明永頹然跌坐在地。 一刻之后,內院里被關了禁閉的賀慧月,聽到剛落下的大銅鎖被人打開。 一隊身份不明的陌生侍衛帶著刺刀闖入她所在廂房,將她和三郎通信的信件全部搶走。 直到,她看到傅明永回來了。 屋外電閃雷鳴,他抖如篩糠,面色煞白,道: “月娘,我允你去朔州,必要接回三郎?!?/br> …… “十一娘,趙羨做的法事成了?!?/br> “京都傳來消息,我們的人都在上奏了。一下子那么多奏章,我們這樁冤案,就算有人想一直捂著也捂不住了?!?/br> 賀三郎趕來報信的時候,沈今鸞還在破廟的門檻上,枯坐一夜,一直對著爐上的三炷香火發呆。 一夜以來,她起身,想要馬上跑去刺荊嶺,找到那個人當面問個明白,卻又最終還是坐了回去。 起起伏伏,直至天明。 “十一娘,奇怪的是,我姑母說他們快到朔州了?!辟R三郎遲疑地望著收到的信件,遞給她看。 顧昔潮走之前明明說過,京都不會來人接應他們回京了。這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沈今鸞神思一動,忽然飄過去,去看那一封信件。 字里行間,倒是并無怪異之處。 她忽地垂首,嗅了嗅信件,聞到一絲極淡極淡的氣息。 沈今鸞神色倏然一變。 是龍涎香。 是她永不會忘記這一種濃烈而又殘忍的香息。 陰風忽地一吹,香爐的火光猛烈地搖晃,“啪”一聲爆開。信件在亂飛的火星子中化為一抔焦土。 “這封信不對。三郎,你姑母怕是出事了。我們另尋辦法入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