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書迷正在閱讀:我遺落在一九九八年的愛情碎片、林伊娜( H 1v1 校園H )、新婚予你、直播寫玄學文的我在全網封神、變成血族是什么體驗、新婚老公不孕不育,我卻懷孕了、難藏暗夏、都市極品醫仙、社畜每天都在艱難求生、戀愛演繹法
他眼望四周。 面對數以千百倍的流矢,眾人無力抵抗,已是幾近覆滅。 火光肆虐中,他絕望地閉上了眼。 “起來!退后!” 遠處的山坡上忽然傳來一聲低吼。 邑都陡然一震,睜開眼回身望去。 一陣陣飛馳的馬蹄聲震踏,揚起的沙塵澆滅流矢亂竄的火星。 火光忽明忽滅,只見一隊鐵甲騎兵披星戴月,陷入沖天殺陣里,叫雪地里的月色火光攪得粉碎。 大魏軍的領頭之人,肩甲麒麟猙獰,面龐棱角凌厲,一貫的冷傲如雪山寒峰,握著那把他熟悉的大刀。 不是那個自稱顧九的大魏將軍還有誰!邑都雙眼一亮。 馬上的人影撥開箭雨而來,一把撿起他落在地上的刀扔還給了他。 來了救兵,身旁的戰士們面露喜色。邑都頓覺一股無名之火涌上天靈蓋,提刀氣沖沖大步過去: “你早知道歧山部今夜偷襲!” 箭雨之中,馬上的男人勒住了疾奔中的馬,馬鼻呼出的熱氣幾乎是貼著邑都的耳側而過。他輕瞥底下遍體鱗傷的戰士們,眉目冷漠: “族中弱幼今日已盡數遷至朔州,今夜剩下的都是青壯戰士,若是連區區歧山部都應付不了,要在我大魏北疆立足,只會難上加難?!?/br> 邑都咬牙嘶了一聲,一直沉默著的莽機突然蹦出來,朝著馬上的男人吼道: “當日,我們在歧山部就不該折返來救你!要不是這樣,邑都哥也不會為你受了傷,今日才打不過歧山部的人!” 顧昔潮沉了臉色,掃過邑都肋下那一段抽得繃緊的革帶,血污給皮革泅染更深的墨色。他別過目光,聲色淡然地道: “我并不需要?!?/br> 莽機怒氣沖沖,不再說話。 “你們帶人先走?!?/br> 顧昔潮身后整隊騎兵得了他的指令,宛若銅墻鐵壁一般,橫擋在毫無防備的羌人的面前。 他策馬抽刀,帶頭先救出了躲在附近巖石下的羌人,在幾匹奔馬的護送去了更遠處。 邑都抿唇不說話,從地上一躍而起,領著還能戰的人營救受傷的戰士。 轉眼又見顧昔潮帶人沖入火光之中,不過一刻,便將為首的歧山部人團團包圍起來。 邑都敏銳地看在眼里。顧昔潮果然知道歧山部人的計劃,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 訓練有素的弓衛一個一個地射中執掌箭陣的歧山部弓箭手。箭雨越來越稀疏,只剩下滿地火堆尚在燃燒,燒盡荒原。 歧山部人節節后退。大風烈烈,火光磅礴,吹動他們的衣袍蕩開,猶如在火中飛舞。 顧昔潮高坐馬上,神容一貫持重,漠然掃視一圈負隅頑抗的歧山部人。 他縱身下馬,向大火前的那些人走去,望著為首那個戴著四目鳥獸面具的人影,道: “阿德,你讓你的族人們收手吧?!?/br> 那人也認出他,死死盯著他,摘下了面具,目光說不出的輕蔑。 顧昔潮覆手在背,繼續道: “若你能答應我從此與王帳恩怨盡消,我仍可送你們歸大魏,護你族人。我對羌王的諾言,對歧山部同樣作數?!?/br> 阿德冷笑道: “我們羌族內部的仇,不要你們外人來插手!” 顧昔潮看著他,又看了看最后那一群歧山部的戰士,搖了搖頭道: “你若是死了,你meimei哈娜怎么辦?” 阿德的面上閃過一絲驚恐,提高聲量: “哈娜早就死了!嫁給王帳的人都已經中了詛咒,死了!” “是么?”顧昔潮輕嘆一聲,幽聲道,“那你再回頭看看,你身后是誰?” 空曠的大地上,火光煙氣如大霧彌漫。一隊大魏甲兵中護送著一角鮮紅的嫁衣往前移動。 “鬼、有鬼??!”眾人見了那個她,驚恐不已。 “哈娜!哈娜你沒死!……” 是莽機喜極而泣的顫音。 所有人驚恐的目光里,莽機最先回神,不顧一切,穿過歧山部人和大魏軍的刀光劍影,向著“死而復生”的哈娜奔過去。 哈娜的身后,一個又一個身著破爛嫁衣的女子走了出來。 正是歧山部那些失蹤的新娘。 她們衣裳襤褸,憔悴不堪,許久不見光照,面色慘白,意識模糊。四肢肌rou萎縮,纖細如竹竿,連走路都困難,是幾個力壯的大魏兵將人背了出來。 “咣當——咣當——” 頑抗的歧山部戰士們看到“死去”很久的親人,驚異不已,什么都顧不上了,直朝他們奔去。 “我們、我們都被阿德騙了!” 眾人義憤填膺,得知了真相,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與失蹤的至親抱頭痛哭。 “歧山部,從一開始起,就從未想過要將部落里的女子嫁給外人?!?/br> 一道沉定的聲音傳開來。 顧昔潮立在原地,身長如松,道: “哈娜還有從前的那些新娘,根本沒有死,只是被藏了起來。你煞費苦心,用彌麗娜的詛咒來恫嚇部落里的青年人,不僅是要阻止王帳和祁山的通婚,而是要將恐懼和仇恨深深埋入所有歧山部人的心中?!?/br> 羌人傳統重視頭顱,沒了頭顱無法覲見羊頭天神。比如,邑都知道首領要被迫向大魏獻頭,才對他如此痛恨。失去頭顱,是對羌人最大的懲罰。 “無頭的女尸無法辨認,從而,可以讓歧山部落里的人,不僅對王帳的仇恨越來越深,還再也更少的通婚?!?/br> “如此,歧山部的血脈里沒有王帳的后代,當年的仇恨便能一代一代延續下去,緊要關頭不會陷入兩難,動手時不會有人猶豫?!?/br> “所有的謀劃,都是為了今日的復仇,重演當年的慘劇?!?/br> 顧昔潮直直望著神色漸變的阿德: “我可有一句說錯,阿德?” 重重火光映在阿德臉上,反而更顯沉沉的陰暗。 他望著顧昔潮所在的方向,眼眸里映著燃燒的火,像是被長年的仇恨燒紅了眼睛。 顧昔潮繼續道: “在歧山部時,你是故意將我引入那一處禁地,本想借彌麗娜之力殺我,是不是?而我身上有阿伊勃的珍珠抹額,她認了出來,沒有動手?!?/br> 阿德唇瓣顫動了一下,忽然緊了緊背上的包裹,喝令一聲。 他與身后頭戴面具的部眾如龍蛇走,正要掠過包圍他們的大魏軍,避入更遠處的叢林。 “嗖——” 一支利箭劃破火燒紅的夜空,刺破了阿德背后包裹的肩帶,最后落在阿德剛跨出的腳步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包裹重重地掉落在地上,濺起層層沾了血跡的雪泥,有數尺之高,可見包裹之沉。 布條散開來,正是中軍帳里丟失的,盛有羌王頭顱的那個。 顧昔潮輕描淡寫地道: “先別急著走。你不如再確認,匣子里的頭顱?!?/br> 此語一出,阿德猛睜大眼睛,慌忙打開匣子一看,捧出了其中的頭顱。 火光照耀下,頭顱已有幾分膨脹,發白的面容清晰地顯露在所有人眼里。眾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那不是羌王阿密當的頭顱。 “你們的計劃,是拿著阿密當的頭顱,去向北狄可汗邀功,受可汗賜封,成為新的羌王,歧山部便能一統羌族?!?/br> “你只認這個刻有盤蛟紋的匣子。你以為,匣子里的,就定是阿密當,殊不知,我早就掉換了里面的頭顱?!?/br> 歧山部閉塞已久,到了這一代諸人足不出戶,沒人見過新任羌王阿密當,自然不知他相貌。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歧山部里的人以陳尸掉包了新娘,顧昔潮用同樣的法子掉包了頭顱。 阿德終于意識到了中計。 被擺了一道,全盤計劃竟然皆被眼前之人所識破,阿德惱羞成怒,將匣子踢去了一邊,整個人齜牙咧嘴,恨得猛錘雪地。 “當年,是我們先輩做的不對。我們的首領到死前,還一直念著歧山部,囑咐我們好好待你們?!?/br> 一直悶聲不吭的邑都在眾人的攙扶下,走上前大聲勸說。 “你沒有了羌王的頭顱進獻,北狄可汗只會把你當做和我們一樣背叛了他的羌人,到時候一并鏟除?!?/br> “阿德,你收手吧。你想想哈娜,還有你族里新出生的孩子,你忍心看他們都死在北狄人的馬刀之下嗎?” 幾個王帳的青年本是滿目仇恨,此時也放聲勸道: “是啊,只要跟著大魏軍到了崤山以南的朔州,北狄人就動不了你一根汗毛?!?/br> 阿德垂了垂頭,原來還是少年人的輪廓,可經年的血與淚,壓得他身負甚重,所求甚大。他靜默了一刻,忽又大笑了幾聲,道: “你們妄想!歧山部的仇恨不能忘記……” “當年,你們血洗了整個部落,連剛記事的孩童都不放過!那一夜,那么多的冤魂,飄在天上……你們憑什么讓我放下?” 阿德咬緊了腮,恨恨道: “我,不能白白活著。我要為當年死去的歧山部人報仇!” 聲音突然頓住,一把刀已抵緊了他的背上,他側身回望,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大魏男人。 他不知何處已掠過重重火光,來到自己身旁,尖刀在側。 “阿德,以你這般庸才,想不出這樣精妙的計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