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這個周六,琉璃樽安排的上課的地點是郊區的馬場, 騎馬的課程是在喧鬧中開始,在死寂中結束的。 課程結束,同學們叁叁兩兩地結伴離開,雯雯和小雅像繞開一個看不見的障礙物,徑直走了過去。當所有人都走光,沒有一個人和她說過一句話,蘇悅一個人站在原地,感覺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梁頤就是在這個時候,從馬廄的陰影里,緩緩地 向她走來。他看到了剛才的一切,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此刻那份被孤立 的失落。 “朋友有時候 比敵人更傷人,不是嗎?” 他開口第一句話就精準地刺中了她最痛的地方,同時又將自己擺在了“理解者”的位置上。 他沒有等她回答,便帶著她走到了主訓練場的圍欄旁。那里一匹黑色的阿拉伯馬,正安靜地在馴馬師手下完成著優雅的服從性動作。 “來看看它,‘夜星’他指著那匹馬,語氣親昵“一歲的時候,它是這里最烈的馬,骨子里全是桀驁不馴。但是現在”他示意蘇悅看向那匹馬順從地低下頭顱的樣子,“它了解了什么是真正的力量,所以它也學會了什么是臣服的藝術。而它現在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美?!?/br> 他轉過身來,目光落在蘇悅身上,眼神專注而灼熱。蘇悅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那股混合著古龍水、皮革與淡淡煙草的侵略氣息。 “幾天沒見了,”他用情人般的語氣低語,笑得眼睛微微瞇起,“我的悅悅似乎變得更漂亮了?!?/br> 他的手輕輕地搭上了蘇悅的肩膀,然后像情人般用指腹若有若無地摩挲著她的鎖骨。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聽說你在課上表現很不錯?!彼穆曇魤旱?,充滿了磁性。 梁頤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蘇悅腦海中那間 地獄教室。 那不再是單純的儀態訓練。就在梁頤出差的這幾天,“琉璃樽”的課程進入了全新的階段。林老師帶來了一批穿著白色制服的年輕男人,他們個個身材挺拔,面容帥氣,但眼神卻像手術臺上的無影燈,冰冷且沒有焦距。 課程的名字叫“肌體認知與壓力釋放”。 女孩們被要求換上最短的運動背心和短褲,躺在一排排冰冷的按摩床上。蘇悅還記得,當那個被分配給她的、陌生的“男陪練”,用涂滿冰冷的精油手開始在她身上進行所謂的“放松訓練”時,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慌和惡心。他的手 冷靜d 從她的小腿,到大腿,再到后背 手臂 肩膀,系統性 的毫無遺漏的對她全身每一寸非敏感部位的肌膚,都進行了徹底的觸摸和按壓。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邊界正在被寸寸抹除,她不再是一個完整的人,而是一塊被隨意觸摸 冰冷的石頭。這份認知 讓她幾近崩潰。 蘇悅的身體,因為這段閃回的記憶,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梁頤自然沒有錯過她這細微的反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怎么?不喜歡那些帥氣的男陪練?”他明知故問,語氣里充滿了曖昧且惡劣的調侃。 他從后面貼著她,將她完全籠罩在自己的陰影里。 “你看,”他濕熱的氣息噴吐在蘇悅的脖頸和耳后,聲音里帶著一絲情人間 寵溺的責備,“你這樣的反應,可不像林老師夸的那么優秀。在我身邊 也要這么緊張嗎?” 他的手握住了蘇悅冰冷 因緊張而蜷縮的手,與之十指交叉,用一種看似安撫 實則不容抗拒的力道輕輕地揉捏著。蘇悅盡全力才沒讓自己做出任何抗拒的表情和動作。 他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轉而問起了那節讓她屈辱的按摩課。 “說說看,”他用一種溫和的、不帶任何壓迫感的語氣,仿佛只是單純的好奇,“對于新課程,你有什么感受?” 這個問題,像一道深淵 橫亙在蘇悅面前。 說實話?說出自己的恐懼、惡心和屈辱?那等于是在否定“天才計劃” ,是在“不及格”的答卷上再添上濃重的一筆。 說謊?說自己很喜歡 ,學到了很多?她怕自己一張嘴 就會因為巨大的自我背叛而吐出來。 她的沉默,換來了梁頤一聲輕嘆。 “悅悅,”他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失望”,“我希望你能對我熱情一些。這里沒有其他人,你不需要這么拘謹,畢竟我們曾經那么的親近過,不是嗎?” 他的手微微收緊,在她耳邊低語: “還是說,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都會無聊到走神?” 他這句問話,像一條冰冷的蛇,瞬間將蘇悅飄散的意識拉回了這具備受煎熬的身體里。她渾身一僵,整個人因為恐懼而愈發緊繃。 梁頤感受到了她身體更劇烈的抗拒,他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仿佛在為她的“不開竅”而感到失望?!澳氵@個樣子,”他繼續說道,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評判,“讓我覺得你那些課都算是白上了?!?/br> 他頓了頓,湊得更近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用一種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惡魔般的低語,發出了直接的威脅: “放松一些,你也不想再受到懲罰,對吧?” “懲罰”兩個字,讓他成功地在她眼中,看到了他想要的恐懼。 “想想看,”他循循善誘,“上課時那些男陪練靠近你時,難道你也要像現在一樣,下意識地縮起來嗎?” 這個問題讓她無法回答 ,也無從躲避。因為他說的是對的。她此刻對他的反應,就是她在課堂上面對那些陌生男人時的真實反應。 這個男人,總能精準地找到她最薄弱的地方,然后加以利用無情地打擊她。 就在這時,她口袋里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震動了起來。蘇悅慌亂地拿出手機,當看到屏幕上跳動的充滿了陽光氣息的名字時,她的心臟瞬間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思考如何應對,而是像一只受驚的兔子聽到了獵犬的吠聲,下意識地帶著無法掩飾的恐懼猛地抬頭看向了身后的梁頤。 她這充滿恐懼的眼神,恰好引導著梁頤的視線,落在了那塊小小發光的屏幕上。他看到了來電者的名字:小晨 。他的嘴角微微地向上彎起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 “是男朋友的電話?接吧?!彼f。 隨即,他像一位體貼的紳士向后退了幾步,做出一個主動避讓的姿態,轉身走到不遠處的馴馬師旁邊,仿佛真的在關心馬匹的情況。 他制造了一個絕對安全私密的假象。蘇悅這才深深吸了一口氣,顫抖著手接起了小晨的視頻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