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一切都結束后,房間里一直處于一種可怕的寂靜中。 蘇悅像一個被玩壞后丟棄的布娃娃,眼神空洞地躺在凌亂的、沾滿了不明液體的床單上。不知過了多久,門被打開,兩個穿著白色制服的女人走了進來,她們將她和同樣被帶進來的小雅、琳琳一起,帶離了那個房間。 她們被帶到了位于酒店負一層的、那個充滿了消毒水味道的 純白色的“凈化車間”。在這里,她們像三件被送入清洗流水線的“物品”,被進行了最徹底的,不留任何死角的“清洗和清理”。 這個充滿了“專業性”和“流程化”的、醫療級別的侵犯,比任何暴力 都更讓人感到一種,人格被徹底抹殺的 非人化的恐懼。 她們三個,像三具剛剛從生產線上下來 經過了“質檢”和“清潔”的產品 被帶到了雅姐的辦公室。 這里和剛剛離開的 充滿欲望與混亂的臥室截然不同。整個空間極簡 奢華,也冰冷得像一座墳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萬家燈火 那片璀璨的星河看起來那么美,卻又那么遙遠。 雅姐坐在她那張寬大的黑檀木辦公桌后,臉上又換回了那種職業化的、完美無缺的偽善笑容。她朝她們招了招手,示意她們坐下。 “meimei們,第一次體驗,感覺怎么樣?身體還習慣嗎?”她用一種關懷備至的語氣,輕柔地問道。 小雅用充滿了刻骨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瞪著她,而琳琳早已因為過度的恐懼,縮成了一團,小聲地抽泣。 雅姐似乎并不在意她們的反應。她拿起桌上的平板電腦,指尖在光滑的屏幕上輕輕一點,屏幕亮了起來。 “我們先來復盤一下今晚的數據?!彼恼Z調,變得像新聞播報員一樣平淡、客觀。在用冰冷的數據,對小雅和琳琳的“不合格表現”,進行了精準的“差評”之后,她的目光,終于,落在了那個,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的蘇悅身上。 “蘇悅,今晚接待了一位客人,梁律師。共計,三次……” 在用同樣的方式,復述完蘇悅那份,被她定義為“優秀”的“業績報告”后,雅姐放下平板,看著她們三張毫無血色的臉,故作惋惜地搖了搖頭:“唉,不過從數據反饋來看,你們的表現可不太好。一個像斗雞,一個像哭喪。只有悅悅,還算懂得,如何讓客人‘盡興’?!?/br> 她話鋒一轉,用一種不經意的、公事公辦的口吻通知她們:“對了,這次集團免費幫你們處理了身體里的污物,算是新人福利。下次再需要這類服務,就要從你們的報酬里收費了?!?/br> 在用規則和恐懼給她們套上枷鎖后,雅姐才身體前傾,手肘撐在桌面上,臉上又露出“推心置腹”的表情。在說出‘過來人’這三個字時,她那雙永遠像古井一樣波瀾不驚的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間,閃過了一絲,極其復雜難辨的神情——那里面,有對過去的鄙夷,有對現在的麻木,甚至,還有一絲,對眼前這三個,即將要走上和自己同樣道路的“新人”的、扭曲的‘憐憫’。 然后,她才用一種仿佛真的在傳授“成功經驗”的語氣,說道:“jiejie教你們,要學會享受,要表現的更積極些。你們越是主動,越是懂得取悅,客人們才會越溫柔,你們自己也能找到樂趣,懂嗎?這才是聰明的女孩該做的事?!?/br> 說著,她對門外打了個響指。一個女人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上面整齊地擺放著避孕套和一板一板的避孕藥。 “這些,是集團為每一位新人 提供的 標準配置 ?!毖沤愕恼Z氣,像一個在介紹公司福利的HR。 “當然,”她的話鋒,帶上了一絲誘惑,“隨著你們未來,表現得足夠好,‘服務評級’足夠高,集團 也可以為你們 提供更 一勞永逸 的解決方案。比如,皮下埋植。不過 那 是屬于‘優秀員工’才有的特權?!?/br> 最后,她從抽屜里拿出三張黑色的銀行卡,一人一張,分別推到她們面前。 “這是你們今晚的報酬,密碼是六個零?!彼粗齻?,用一種充滿了“激勵”意味的語氣,做出了最后的“業績評比”。 “陸雅,周琳琳,你們兩個,讓客人不盡興,服務態度差。各五萬?!?/br> “蘇悅,” 她將那張卡,推到蘇悅面前,“你,是今晚唯一的‘優秀員工’。十萬。希望你,再接再厲?!?/br> 十萬。 五萬。 這幾個冰冷的數字,像最鋒利的刀,徹底地 割裂了她們之間,那曾經牢不可破的友誼。 蘇悅低下頭,看著面前那張冰冷的、帶著金屬光澤的卡片。她看見,小雅,正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混雜著憎恨與嫉妒的眼神,瞪著自己。而琳琳,則用一種,看著救命稻草般的、充滿了乞求和依賴的眼神,望著自己。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不僅,失去了自己的靈魂。 她,也永遠地,失去了,自己的朋友。 她伸出手,用顫抖的、麻木的手指,捏起了那張卡。 它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 卻又很重,重得像她那顆已經死去的心。 原來,這不是一場噩夢。 這是一場明碼標價的、剛剛開始的、漫長的交易。 黑色的奔馳,如同一柄冰冷的手術刀,無聲地切開城市午夜的動脈。 車內是一片凝固的死寂。小雅和琳琳蜷縮在座椅的另一端,像兩只被暴雨淋濕的雛鳥,只剩下微弱壓抑的抽泣。 蘇悅沒有哭。 她靠著冰冷的車窗,窗外的流光,像一道道彩色的淚痕,劃過她那張毫無血色麻木的臉。她的手,緊緊攥著口袋里那張薄薄的卡片。那冰冷的塑料棱角正一下一下地硌著她的掌心,用一種最清晰的物理性的刺痛,提醒著她,剛剛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 米琪的背叛,朋友的決裂,雅姐那張帶著職業化微笑的臉,梁頤那雙充滿了玩味審視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像無數根看不見冰冷的針,扎進她的大腦。 她還能怎么辦? 逃?這個世界,還能有她的容身之處嗎? 絕望,像深黑色的潮水,從四面八方緩緩地向她涌來,即將要將她徹底淹沒。 不!我還有爸爸。那個一直溫柔的稱呼自己是小公主的爸爸,無所不能的爸爸。爸爸會幫她的。 可是她要告訴他什么?她的嘴唇,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視頻?不……不能說……那太丟臉了……他會覺得我臟…… 梁頤?不!更不能說!我怎么能,向爸爸,告梁頤的狀?那是他的好朋友,他會怎么想我? ……被騙了。 對,就是這個。 一個清晰的、唯一安全的念頭,從那團混亂的思緒中脫穎而出。 米琪騙了我們。我們在酒吧,被人下了藥。我們被一個叫雅姐的壞女人用一份不好的合同,威脅了。 她決定就只說這些。這是唯一她敢說出口的“真相”。 他會相信的。他一定會救她的。因為,她一直是她乖巧聽話的女兒啊。梁頤親口說過,父親是這么對他說的。 車子緩緩停下,她站在了熟悉的豪宅之前。 她,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