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告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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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張條桌擺滿了整個院子,每張條桌擠著二十來弟兄,葉途飛彭友明等人則在堂屋門口擺放了一個矮桌,六七個人圍成一團。 葉途飛端著酒碗站起身來。 但見六爺有話要說,弟兄們迅速安靜下來。 “兄弟們,咱們從賈家汪一路廝殺至此,大伙辛苦了!”葉途飛舉起了酒碗,“咱們能活著到了這兒,走的可是那些死去的兄弟給咱們沖殺出來的血路,這第一碗酒,咱們敬了那些先走一步的兄弟吧!” 說著,葉途飛帶頭將第一碗酒灑在了地上。 “這第二碗酒,我想應該是咱們土匪營的弟兄們敬了人家共產黨,想當初在臥牛山上,沒有人家共產黨,咱們早就困死在那個禿山頭上了,這之后在賈家汪,沒有人家共產黨,咱們又哪里能得到那么多的彈藥和小日本血拼?來吧,兄弟們,這碗酒咱們一起敬彭書記,閆大哥,衛兄弟,和他們所有的弟兄!” 在葉途飛的帶領下,土匪營兩百余兄弟向彭友明等人舉起了酒碗。 彭友明閆希文等趕緊端著酒碗站起身來。 近三百好漢幾乎同時仰起了脖子,喝干了碗中之酒。 “這第三碗酒,我要敬的是高橋信!”此言一出,紛雜聲頓時響起,葉途飛頓了下,待眾人間的紛雜之聲稍微落下,接著道:“不錯,我的確要敬高橋信一碗酒!是他,讓我明白了什么是人心險惡,是他,讓我懂得了什么是喪盡天良,是他,讓我知曉了什么是厚顏無恥,是他,給了我戰斗下去的動力和目標!弟兄們,干了這碗酒,跟著我葉途飛一起對天發誓!” 葉途飛率先喝干了碗中酒,將酒碗重重地頓在矮桌上。 “誓殺高橋信!為我死去的兄弟報仇!” 近三百兄弟跟著齊聲呼道:“誓殺高橋信!為我死去的兄弟報仇!” 待弟兄們的呼聲漸落,葉途飛又朗聲說道:“今晚咱們痛痛快快地大醉一場,明日咱們就收拾家當拔寨回山,打今天起,咱們就自立抗日大旗,跟高橋信,跟小日本,血戰到底!” 眾弟兄剛冷卻沒幾度的熱血再次沸騰,在馮忠梁的帶領下,齊聲高呼:“血戰到底!血戰到底。。?!?/br> 葉途飛這時端起了第四碗酒,拉著張羅輝走到了老258團兄弟們圍坐的條桌前,他逐一和弟兄們碰了碗,最后,將酒碗高舉過頂,大聲道:“這第四碗酒,我要敬258團的國軍弟兄,一年前,咱們在二郎山并肩作戰,你張羅輝還有所有的國軍弟兄向我葉途飛展示了什么是英雄好漢視死如歸,我敬重你們,然而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明日天亮,便是你我弟兄分別之時,來,我們干了這碗酒,分道不分心,咱們永遠是生死弟兄!” 葉途飛猛地一昂脖子,將一碗燒酒倒進了嘴里。 但張羅輝和他的兄弟卻沒有動。 “六爺!您,您是不想要我們了么?”張羅輝的聲音在顫抖,眼睛里噙滿了淚水。 葉途飛抹了把嘴角,擦去了殘留在嘴角上的酒漬,攬著張羅輝的肩膀,道:“好兄弟,我知道你的心思,可六爺今后走的道并不適合你??!” 張羅輝甩開了葉途飛的胳臂,從懷里掏出一直珍藏著的國軍中校的軍銜,憤然扔到了地上,帶著哭腔道:“這團長我不當了,這中校我也不要了,我只求六爺不要讓我們走,我早已打定了主義,生是土匪營的兵,死是土匪營的鬼!” 隨著張羅輝的央求,鄧連長帶著二十余弟兄齊聲呼道:“生是土匪營的兵,死是土匪營的鬼!六爺,您就收下我們吧!” 葉途飛的雙眼濕潤了。 這時,郭忠林站了出來,他拉著馮忠梁一起到了葉途飛的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道:“六爺!收下他們吧!” 沒等葉途飛做出反應,兩百多忠義堂老兄弟跟著馮郭二人,跪了下來,齊聲央求:“六爺!收下他們吧!” 幾乎是同時,張羅輝和他的兄弟們也跪下了,沖著葉途飛流著淚,呼喊道:“六爺,收下我們吧!” 葉途飛仰起了面頰,兩顆碩大的淚珠滾落了下來。他深深地呼吸了兩下,然后俯下身,將張羅輝扶起,又將馮忠梁郭忠林扶起,然后對眾兄弟道:“都起來吧,兄弟們,我答應你們就是了?!?/br> 待眾弟兄站起身后,葉途飛轉身面對著張羅輝,聲音溫和但口氣嚴肅,說:“你愿意加入我們忠義堂么?” 張羅輝又一次要跪,卻被葉途飛扶住了。 “我愿意,我當然愿意!” 葉途飛微微頷首,忽又大聲喝令道:“張羅輝聽好了!” 張羅輝陡然一凜,站直了身子。 “你就是咱們忠義堂第七百三十三位兄弟,其他弟兄可以以此類推,今天條件所限,不能為你們設香堂,改日到了二郎山,我葉途飛一定會召集各路江湖好漢為見證,正式設香堂收兄弟!” 張羅輝這才端起了酒碗,帶著他老258團的弟兄,站到了條凳上。 “從現在開始,我,張羅輝,你們眾弟兄口中稱呼的大灰騾子,和咱們這些老國軍弟兄,就都是忠義堂的人了,就都是土匪營的兵了,就都是六爺麾下的弟兄了?!闭f著,張羅輝彎腰拎起了一只酒壇子,大聲道:“我高興,我太高興,我要連干三大碗!是我灰騾子兄弟的,都端起來,跟我灰騾子一塊,連干三大碗!” 有這樣的結果,沒有不高興的兄弟,包括馮忠梁郭忠林在內,都叫喊著端起了酒碗。 葉途飛更過分,他竟然拎著一只還剩了一半的酒壇子,跳到了桌子上,大聲喊道:“還愣著干啥?喝??!” 受到了葉途飛的感染,張羅輝索性丟了酒碗,也拎著酒壇子跟葉途飛對飲起來。 那燒酒的度數可不低,那酒壇子的容量也不小,這般對著酒壇子狂飲,雖說會有一小半酒水灑到了外面,但倒進肚子里的也絕對不低于一兩斤。 干到酒壇子見了底,這二人相視而笑,葉途飛指著張羅輝,道:“灰騾子果真不一般,能跟我葉途飛如此對飲的,忠義堂只有你一個!” 張羅輝紅著臉,傻呵呵笑了,剛想開口說話,卻突感腹中翻滾,一個隱忍不住,剛剛飲下的酒水竟然噴薄而出。 葉途飛大笑,吩咐鄧連長幾個趕緊扶著張羅輝去到邊上吐個痛快。然后又對眾兄弟道:“兄弟們,盡情地吃,盡情地喝,咱們今晚rou管飽,酒管醉,時間不限,想跟誰干就跟誰干!” 說完,葉途飛跳下條桌,回到了堂屋門前的矮桌旁。 彭友明笑吟吟地端著酒碗迎向了葉途飛,道:“葉六爺果真是豪氣萬丈??!我彭友明自知酒量淺薄,不敢在葉六爺面前班門弄斧,只能是先干為敬了,六爺,您隨意!” 彭友明說完,一仰脖子,喝干了。 葉途飛哪肯示弱,同樣一碗,也干了。 閆希文給二人倒上后,說:“說是怕葉六爺給咱們使車輪戰法,沒想到卻是咱們對六爺使起了車輪戰,不過六爺海量,咱們這幾個酒場小蟊賊根本也不是六爺的對手,車輪就車輪吧!” 說著,閆希文端著酒碗跟葉途飛碰了碗。 葉途飛笑了笑,又一次一飲而盡。 第三個輪到了衛向東,他只給葉途飛倒了小半碗,然后說:“若是早幾年能遇上六爺,那我衛向東也就是忠義堂的兄弟了!” 葉途飛拎起酒壇子,把自己的酒碗添滿了,跟衛向東碰了下,喝干了。說:“你這么說話,就不怕彭書記打你的屁股?” 閆希文瞪圓了眼,插話說:“怕什么怕?小衛說的這話,估計是說到彭書記心窩子里去了,是不是啊,老彭?” 彭友明的酒量確實不行,一共才喝了兩碗酒,就已經面紅耳赤了,他樂呵呵地端起酒碗,對向了閆希文,說:“是個男人,就難免有個江湖夢,大塊吃rou,大碗喝酒,快意恩仇,莫說小衛,就是我彭友明,要是能年輕個二十歲,也說不準就跟著六爺上山去了!” 閆希文跟彭友明對飲了一口,放下酒碗,說:“說到上山,我倒是認為,咱們跟葉六爺還真像,咱們共產黨的隊伍不也是從山里打出來的嗎?” 衛向東給自己和葉途飛的酒碗倒了酒,接著話頭說:“其實在蔣委員長的眼里,咱們就是一類人,都是匪,葉六爺是土匪,而咱們呢?赤匪!呵呵,只是顏色不一樣罷了!” 彭友明看了眼葉途飛,道:“我相信葉六爺,他早晚會有那么一天,把他的隊伍的顏色改過來!” 葉途飛端起酒碗,像那三人示了個意,道:“我敬你們三位!” 喝完放下了酒碗,葉途飛又道:“現在的顏色雖然有點差別,但也不大,不都是打小日本么?彭書記,你的意思我懂,但我的難處也希望你能理解,不是我葉途飛不愿意加入你們,而是你們也太苛刻,是你們不愿意接受我葉途飛??!” 彭友明和閆希文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倆簡單做了眼神上的交流,之后,由閆希文做出了解釋:“葉老弟,他們不了解你,所以才會對你產生誤會。不過,我和老彭還是了解你的,說實話,他們不要你,我和老彭在心里正偷著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