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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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季庭州的強兵保護,東院大王不敢硬攻,又不甘心就此放棄,干脆讓人站在船頭編排大祁皇帝派五公主潛伏北遼刺探軍情一事,把五公主如何不知廉恥色、誘、獻、身北遼將領之事說得靡靡鉅細,為的就是詆毀,她想用五公主之事,把大祁國君說成一個利欲熏心,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 祁珂聽不了這些,用盡氣力從金梧秋懷中站起了身,讓人把藏在貨箱里的丈夫提出,站在船頭手起刀落,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那個背叛了她的男人殺死了,用行動徹底堵住了那些編排她下賤艷聞,編排大祁國君無恥無德的嘴。 金梧秋至今都還記得那日祁珂在江水殘陽下殺人的樣子,那人濺出的血染紅了好一片江水。 接過剛在她腦中殺過人的手遞來的茶,金梧秋道了聲謝。 “好像聽說那晚他是盯著一幅畫來著?!蔽骞髌铉娑酥璞叵?。 “對。東晉云禪大師的《山中何事圖》?!苯鹞嗲镎f。 謝映寒用情香之事擠兌,讓金梧秋以后對他好些,提的第一個要求就是想要那幅《山中何事圖》,他以為那晚在得月樓展出的畫作是金梧秋的收藏。 但可惜,得月樓的事從頭到尾金梧秋只是知曉,并未參與,是五公主祁珂派人一手cao辦的,樓里展出的那些金銀寶物,名家畫卷自然也都是祁珂的寶貝。 “他眼光倒是好?!逼铉嬲f:“那幅畫可有些年頭,名家遺作,世間孤品?!?/br> 謝映寒的眼光和品位,這幾天金梧秋已經領教過了,能被他看上的東西自然不會是普通貨色。 “若是方便,公主轉讓給我唄,開個價?!苯鹞嗲镎f。 祁珂嘖了一聲:“開什么價?我早說過,我的東西你盡可拿去,少跟我提錢?!?/br> 金梧秋清楚她的性子,面上沒再爭執,心里決定回去后把祁珂交給她投資打理的產業再多賺些利潤出來。 “那我就不客氣啦。多謝?!苯鹞嗲镎f。 祁珂笑著橫了她一眼,不忘提醒:“不過你回去可得跟他交代一件事,這畫讓他私下欣賞收藏就得了,千萬別傳到外頭,也別想著給同僚上峰看,朋友間最好也別透露?!?/br> 金梧秋不解:“為何?” 謝映寒的同僚都是暗衛,上峰……是皇帝? 祁珂面露難色,似乎略有隱情: “哎呀,這畫委實得來不易,我花了好大的功夫,給你我是不心疼的,可若他轉頭賣給別人,或者給別人惦記了去,豈非浪費我的一片苦心?!?/br> 金梧秋覺得另有隱情,但祁珂既然愿意給,就說明問題不大,遂點頭保證: “放心,我不會讓他賣給旁人的?!?/br> 祁珂這才放心,吩咐常思去取畫,她和金梧秋繼續喝茶。 “你真決定和他一處了?”祁珂好奇。 金梧秋爽快承認:“嗯。你送去的人,我總得給點面子?!?/br> 祁珂失笑指責:“少來!要不是這個你自己喜歡,你什么時候給過我面子?” “總之人是你牽的線,我記你一份情?!苯鹞嗲镄Υ?。 “記一份情倒是可以,回頭把你酒莊里藏的那個……” 祁珂跟金梧秋正閑聊著,就見張嬤嬤拿著幾份請帖過來,金梧秋起身與張嬤嬤見了一禮,張嬤嬤回禮后,在兩人身旁坐下,將請帖遞到祁珂面前: “這些都是老奴篩選過的帖子,公主看看要不要出席?!?/br> 能讓張嬤嬤送來的帖子,都是平日與公主相熟人家的,祁珂隨意翻看了幾眼,最終目光落在一張白色的訃告帖上: “這是……” 張嬤嬤回道:“哦,這是長恩伯府送來的,長恩伯夫人昨日不幸亡故,原是由公主府出一份奠儀送去即可,但老奴想著長恩伯夫人生前頗得公主信賴,才將帖子取來告知?!?/br> 金梧秋聞言一怔。 長恩伯夫人劉氏,好像正是幫祁珂cao辦得月樓選夫郎一事的人,前幾日還在公主府見過,怎么突然亡故了? 金梧秋疑惑看向祁珂,只見祁珂盯著手中訃告帖,眉頭緊鎖。 第17章 ◎這個世道就是對商人諸多不公?!?/br> “怎么了?”金梧秋問。 祁珂合上訃告帖,對張嬤嬤說: “嬤嬤先去準備奠儀,過會兒我親自去一趟?!?/br> 張嬤嬤領命告退,待她走后,祁珂將帖子放下,遲疑片刻才對金梧秋說: “得月樓的事是她和宣春侯府二夫人張氏一手cao辦的?!?/br> 此事金梧秋知曉,卻不懂祁珂為何神色不對。 “我吩咐她們做事,誰知她們卻自作主張,買通了云兒在你的香囊上做手腳?!?/br> 這結果金梧秋并不意外,云兒她已經送還給祁珂,祁珂通過云兒查出根源很正常。 “我身邊的人可以出身寒微愚鈍平庸,卻不能自作聰明別有用心?!逼铉娴哪抗庠俅温湓谟嚫嫣?,長嘆一聲: “所以前幾日查明真相后,我便將劉氏與張氏趕出了公主府,斷了與她們的聯系?!?/br> 話到此處金梧秋也明白了祁珂因何面色不對。 人剛被她趕回家兩天就死了,難免讓人生疑。 “許是巧合?!苯鹞嗲锶缡钦f,但心中也存有疑惑。 祁珂面帶憂慮:“希望是吧?!?/br> “一會兒我陪你去?!苯鹞嗲镎f。 長恩伯夫人劉氏是得月樓的主辦人,與其說謝映寒是祁珂送到涌金園的,不如說是劉氏與張氏送的,畢竟確實是她們‘慧眼識珠’,從百余人中選出了謝映寒這么一朵清新脫俗的奇葩。 情香之事她們辦得不地道,但也只是想討好祁珂,沒有顧及金梧秋的感受罷了。 反正在她們看來,征選夫郎是金梧秋自己同意的,既然同意了,那她與選出來的夫郎在一起是必然的,情香不過是讓該發生的事情提前發生了而已。 劉氏驟然去世,還是在被祁珂從身邊趕走之后發生的,這件事透著古怪,又跟自己有關,金梧秋覺得跟著去看一眼也好。 ** 半個時辰后,金梧秋坐著公主府馬車,與祁珂一同來到長恩伯府吊唁。 此時長恩伯府內外一片素白,連出行馬車都裹上了靛藍錦緞,臨澧喪鼓的聲音從內院傳出,哀哀泣泣的哭聲讓來往吊唁賓客們哀思斷腸。 公主府的馬車剛到,長恩伯府門房便立刻轉身進府回稟,沒一會兒功夫,長恩伯府內就出來了幾個披麻戴孝之人,長恩伯蔣固康為首,他身后是年紀相仿的兩個少年,都與長恩伯長相相似,只是左側那個舉止大方,禮儀上佳,右側那個則蔫頭耷腦垂首不語。 陪祁珂一同出行的侍婢告訴她們,說左側那個孩子是長恩伯的庶長子蔣卓,右側那個是劉氏所生嫡子蔣商,二人年齡只相差一歲。 “只差一歲,看來劉氏進門前這孩子就有了?!逼铉嬲f。 “她進門前知道嗎?”金梧秋問。 祁珂嘆息: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關系,劉氏娘家是商賈出身,在很多人眼里,長恩伯愿意三媒六聘娶劉氏進門做主母,就已經是劉氏祖上燒高香了,別說一個庶長子,就算更過分些,劉氏也只能認?!?/br> 盡管很諷刺,但金梧秋不得不承認,這個世道就是對商人諸多不公。 盡管這些年皇帝開拓運河,大力發展經濟,商人的地位有所提高,但這并不妨礙那些傲慢慣了的老牌世家依舊將商人歸于低賤。 可事實上,反而是那些權勢漸微老牌世家更需要金錢去維系支撐他們所謂的體面。 一方面瞧不起商人,一方面為了錢毫無底線,以權謀私、謀財害命,無所不用其極。 他們對商人無止盡的壓榨,還要求商人不能有任何怨言,最好是他們一發話,商人就該跪在地上乖乖把自己全副身家都雙手奉上,磕頭賠笑著求他們收下才好。 兩人說著話走下車,長恩伯就帶著二子及相關族親們上前見禮: “不知公主駕到,有失遠迎?!?/br> 祁珂虛抬一手:“長恩伯不必多禮,都起來吧,本宮是來送夫人最后一程的?!?/br> 長恩伯做出慚愧惶恐狀: “內子昔日無狀,得罪了公主殿下,未曾想公主竟不計前嫌屈尊前來,蔣府上下不勝榮光,感激不盡。公主請?!?/br> 長恩伯說完,親自給祁珂一行帶路,過往吊唁賓客皆向兩側退開,長恩伯庶長子蔣卓始終緊隨父親身側,倒是嫡子蔣商越走越慢,金梧秋她們進門時,蔣商已經幾乎到了隊伍最后。 金梧秋回頭看了一眼,竟意外看見那孩子用一種近乎仇怨的目光盯著她們,被金梧秋發覺后也不收回目光,繼續幽沉沉的盯著,直到她們進門。 劉氏的棺槨停放在外院中堂,沿路走來盡是白幡喪旗,蔣府下人們也全都換上了白衣,靈堂外跪著四個哭紅了眼的姑娘,看裝扮應該是劉氏生前伺候她的貼身丫鬟。 祁珂與金梧秋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出了訝然。 主母亡故,守在棺槨旁的竟只有幾個丫鬟,親眷子侄一個都沒有,可見先前祁珂說得沒錯,劉氏是商戶出身,勉強嫁入伯爵府邸為主母,但在蔣家卻不受敬重。 祁珂接過一位丫鬟跪行舉高送來的香火,持香鞠躬,給劉氏最后的體面。 敬香過后,祁珂徑直抬腳走入靈堂,等候在外的長恩伯等阻攔不及,只好亦步亦趨的勸道: “公主當心,別沖撞了您?!?/br> 祁珂不做理會,逕自來到放置棺槨的靈堂后方,看著被墊高的棺槨問: “棺蓋怎的都合上了?” 大祁殯葬風俗,逝者在家停靈七日下葬,主君長者適延,但不管在家停靈幾日,這棺蓋都是要在出殯前才合上,釘釘起靈。 長恩伯上前回話: “實在是病容可怖,怕嚇到來往賓客?!?/br> 祁珂質疑的看向長恩伯,長恩伯目光微閃,追加解釋: “也是她自己的意思,公主應當知曉,內子生前愛美,不愿以病容示人。故與族老們商議,說是此舉并不違例?!?/br> “公主若是覺得不妥,我這便命人開棺?!遍L恩伯說完,就一副要去叫人來開棺的架勢,被祁珂攔?。?/br> “長恩伯不必如此,本宮也只是信口一問,畢竟夫人去得突然?!?/br> 長恩伯聞言,便真的收住了腳步,轉身回道: “是很突然,內子素來體弱,受不得驚,那日被公主罷黜回家第二日便病來如山倒,若她早知公主竟仍如此看重于她,興許還能熬過這一關,可惜她福薄命薄,未曾等來公主的諒解就去了?!?/br> 祁珂想起那日趕走劉氏時的疾言厲色,心中后悔不已,若她早知劉氏會在幾日后去世,當時也不會被盛怒沖昏了頭,說那么多絕情的話,如今便是想挽回都沒機會了。 見祁珂神色哀戚,金梧秋警覺開口: “長恩伯這話的意思,不會是在說夫人之死與公主有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