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鐘平笑了笑,說:“沒有,你看到就知道了?!?/br> 他瞧著沈名姝的狀態:“真沒事吧?要是喝多了,給你煮點熱的解解酒?!?/br> 沈名姝說不用:“這么晚了,您快去睡吧?!?/br> 鐘平以為她是不好意思,解釋說:“年紀大了覺少,小洵不回來的時候,我也得一兩點才睡得著,忙活忙活反而心里舒服點?!?/br> 沈名姝說:“他經常不回?” 其實她是知道的,蔡冉早就跟她提過,翟洵不怎么回別墅,她旁敲側擊地問實在沒意思,她問:“那他平時住哪兒?” “郊區還有一棟平層,你走了之后就很少回來,回來也很晚了?!辩娖秸f:“他回來經常會去你那個小房間待著,有時候一待就是一晚上?!?/br> 沈名姝抿了抿唇,鐘平最后又問她:“名姝,我看得出來,你對小洵挺有感情的,是吧?” 她沒有反駁,也沒有搖頭。 鐘平和善又笑:“他這幾年也吃了不少苦頭,尤其是為了復健那條腿,他雖然什么都不說,講話有時候不客氣,但我看得出他是盼著你回來的?!?/br> 鐘平跟她說,有一次翟洵復健的時候,練得太狠,把另一條腿也摔傷了。 那天他難得不遵醫囑喝了很多酒。 “他問我,要是你看見他這樣子,會怎么說?我說,你肯定會心疼他,他不信,反而生了氣。他很在意你的想法,可是我心里知道,你從來沒有在意過他的腿?!辩娖降溃骸坝惺裁葱慕Y,其實說開就好了,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怎么一起把日子過下去?!?/br> 鐘平離開后,沈名姝在大廳沙發里坐了許久,腦子里反反復復都是翟洵,還有今晚聽到的那些話。 她沒注意到手機的響動,酒精上了頭,她起身時才感覺到腳步虛浮,踉蹌走到走廊最后一間房。 指紋鎖有應急密碼。 大抵喝了酒,她反而沒有太多猶豫,輸入記憶里他常用的那個。 ‘噠——’ 門開了。 看到房間一瞬間,燈光驟亮,沈名姝靜了好片刻,她緩緩咬住唇,抑制住喉嚨里的哽咽走進去,身后的門自動合上。 二十平方的房間,和她走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唯一的不同是,衣櫥里添了許多新衣,多了一個衣柜,連墻上的大雁圖都還在原地。 好像這六年從來沒被時間算進去過。 沈名姝看向窗邊。雙人沙發旁有煙和打火機,煙灰缸和紙巾。 她坐到沙發上,熟悉的觸感,一瞬間所有的記憶接踵而來,然后連同近日的所有事和人還有那些話,一同都塞進了她的腦袋里。 “許嘉衍說,翟洵說那句話是因為當時屋子里除了同輩,還有老爺子的人。那段時間翟氏正在大洗牌,翟洵要得到絕對的股東支持,就不可能在這時候被人抓到軟肋。如果那個時候翟洵軟肋示人,不論是在外還是老爺子,都可能第一個拿你開刀?!?/br> “還有,當時老爺子很中意周氏的女兒,兩方也很積極,你走之后很多傳聞都說兩家可能要聯姻。周家那女兒不要臉,直接爬到翟洵床上去,周氏拍了照片發通告在財經上,老爺子也沒說什么。連我都以為他倆要成,結果翟洵完全掌權不到半年,周氏就宣布破產了。之前我以為就是純倒霉,昨天許嘉衍跟我說,周氏是翟洵親手搞爛的。你說這得是多大的仇怨?” 沈名姝扶著逐漸眩暈的額頭,臉也燙得厲害,連這冬日都不能讓她涼下來。眼淚一顆顆完整掉在米白地毯上,她彎下腰,而后慢慢抽泣起來。 她抓著心口的衣服,好像抓著抽痛的心臟,她不知道自己怎么這么難過,難過一切的一切其實沒那么糟糕,還是難過和翟洵的十一年,和不在一起的六年。 亦或者難過,自己惶恐警惕和小心翼翼,恐怕永生都難以褪去。 還是更難過,過去的再也不會重來。 沈名姝哭得喘不過氣了,身體越來越熱,哭得久了,酒勁兒一股腦都鉆了出來,她在夢里夢見翟洵,和小房間廝混的日子,黏膩空虛讓她像一座孤獨的島,她并腿屈膝,手抱著自己但那似乎遠遠不夠,她胡亂在身上抓著…… 震動的手機和皮質長裙被她煩躁踢到地毯上,蒼白的手指很快似退了血色,泛起一層不自然的白色,她終于感覺一絲舒爽,卻還是怎么也得不到滿意的結果。 … 凌晨五點。 邁巴赫穩穩停在別墅門口,翟洵踩著皮鞋大步走進,鐘平已經在院子里收拾,看到人回來,說道:“怎么這么早?” 翟洵臉色不太好看,眉宇輕皺:“她呢?” “在一樓的房間,沒走?!辩娖娇此袂椋骸斑^來的時候喝得有點多,估計睡著呢?!?/br> 翟洵臉色稍霽,聽到后半句,又沉下來,直接往走廊去。 看到許嘉衍消息后,就給她打電話,人像失蹤了一樣無人接聽,他實在沒那耐心去等第二天。滿腔怒火,卻按下指紋那一刻突然散去大半。 這世上除了沈名姝,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這個密碼,就似一種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隱秘,割也割不開的。 推門進去,燈打開,翟洵漆黑的眼瞳微微一頓,隨即暗成一團。 女人面對著他蜷縮在偌大的雙人沙發上,毛衣松散凌亂,平而白的肚-皮,往下更是一眼可見的白,手藏在藕段之間,內—褲掉在修長小腿。 翟洵喉嚨暗自滾動,所有郁氣都換作滿腔躁意,他將所有燈打開,然后走到沙發邊,撈起沈名姝,重重吻上。 沈名姝迷迷糊糊地,臨睡前那種虛空突然一瞬間充滿,她在他胳膊抓了一下,很輕,聲音似貓叫一樣,而后她伸手摟住男人的脖子,回吻在他脖子里。 翟洵停頓兩秒,對于她的主動微感詫異和欣喜,眼底柔下來,他道:“沈名姝?!?/br> 他聲音緩和,只是為了確定她是清醒了還是宿醉迷離。 沈名姝低喃道:“翟洵?!?/br> 翟洵臉色徹底溫和,他貼在她耳畔,用唇瓣輕觸她的耳垂:“是我?!?/br> 沈名姝沒說話,她側過頭去,翟洵感應到稍稍抬頭,下一秒,柔軟干燥的唇印在他嘴角,一下又一下地輕啄,時間太長,少見的親昵,翟洵忍耐沒動由著她親。最后在她啟唇時,終于還是忍不下來。 穿過幽深的林子,清晨露水熱烈,露水層層下墜交疊,最后融合在一起在黎明里泛出潮濕的光澤。 沈名姝再醉,此時也清醒了。 翟洵從旁邊桌上抽了紙巾,先幫她,再自己收拾了,他習慣性去摸桌上的煙,看了眼沈名姝,沈名姝坐起身,伸手拿了,從里面抽了一根出來,放唇邊輕吸口氣,點燃。 然后長長呼出去。 翟洵側眸看著她,倒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沈名姝。 嬌媚、倔強、脆弱、既是清晨干凈的露,又是夜晚冰冷寂寥的霧,望不到頭。 沈名姝把煙遞到翟洵嘴邊,他低頭擦過她的手指,將煙咬進嘴里。 她問:“你不是晚上才回?” 翟洵睨了眼地上的手機,一把將她摟到腿上,再坐到她的位置,再將桌上煙灰缸拉近,才道:“蔡冉就算了,我不在的時候,少在外面喝酒?!?/br> 沈名姝:“喝酒也不行?” 翟洵點了點煙灰,轉頭看她:“不行?!?/br> 他眼前浮現進門看到的畫面,那樣子,是所有男人看了都會發瘋的程度,這么一想,翟洵只覺腹中一團火氣又聚起來,他深吸口,說:“蔡冉都跟你說什么了?值得你喝成這樣?” 沈名姝緘默片刻,道:“我以為許嘉衍會告訴你?!?/br> 翟洵哼笑,低沉道:“你還挺了解他?!?/br> 沈名姝抿了下唇,道:“如果他是那種會對你有所隱瞞的人,你不會這么信他?!?/br> 一時沉默。 煙燒到了頭,他摁在煙灰缸,語氣沉沉道:“既然這么了解,怎么不直接來問我?以前是,現在也要通過別的人來知道?!?/br> 翟洵道:“你心里不信我?!?/br> 沈名姝:“是?!?/br> 沈名姝從他腿上下來,坐到身邊,她沒有否認,對于這一點李月早早下過定論,她就是養不熟的。誰也不信,一點意外都會變成心尖的雷劫,讓她惶惶不安,計較再三,走一步望十步。 她不知道自己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她也很累,可是她改不了了。 “現在也不信?” “我可以信嗎?”沈名姝低著頭,又問一遍:“翟洵,我可以信嗎?” 翟洵把她的臉抬起來,望著泛紅的眼眶,心底微擰,他說:“你記不記得把那只貓撿回來那天,我跟你說過什么?” 那天下了大雨,她抱著那只和她淋透的貓回去,求著讓翟洵把貓留下,翟洵很不高興也沒同意,那個晚上貓的情況很不好,她守在旁邊小聲地哭。 翟洵把她扯起來,她說:“如果我不救,它就會死,就像當初如果不是你,我現在也不知道會怎么樣,留下它吧?好不好?求求你?!?/br> 翟洵看了她好半晌,臉色并沒有緩和,他看穿了她:“你不是路邊小貓小狗,少跟它們共情?!?/br> “它很可憐,沒人要,跟我一樣?!?/br> “你聽不懂是不是?你可憐什么?你背后有我在,你有什么好可憐的?”年少時的翟洵脾性更差,耐心少得離譜:“沈名姝,你給我記住,翟家沒有可憐的人,有我護著,只有他們高看你的份?!?/br> … 沈名姝想起那時的情形,神色復雜笑了笑,翟洵道:“沈名姝,你可以試著信我,不留余地地試試看?!?/br> 第24章 chapter 24 “但我也做得不夠好?!?/br> 翟洵輕撫著沈名姝的頭發, 把人攬進懷里,往后靠去,他道:“我該選擇更周全的方式?!?/br> 沈名姝眼睫下垂, 看見窗外投射的微光將他們的影子印在地毯上, 此時此刻, 世界是如此的寧寂。 有的話她也不該說……她動了動唇, 翟洵又道: “你那么怕惹麻煩,當時真要是所有人視線都聚在你身上, 你一定會很緊張?!绷硪环矫?,那時老頭子很清楚沈名姝的存在,把他逼得太緊, 以至于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 他不敢一絲一毫地懈怠。 他和老頭是一種人, 為達目的會使用任何手段,如果當時他不否認,老頭一定會從沈名姝那里下手, 他不能冒險。 不過只是一句話, 違不違心自己知道就好。 只是他沒想到, 沈名姝聽見當了真。 翟洵無奈又恨,只是這恨說不清是對她,還是對自己更多,他久違嘆氣道:“可你哪怕問我一句?!?/br> 沈名姝的回答和蔡冉說得一樣。 “恨嫁又怎么?我娶你就是?!钡凿p描淡寫,眼神卻透著難掩的厚重。 沈名姝吸了吸鼻子,然后笑出聲,突然這一瞬間她不知怎么回答這話。翟洵撫著她的背脊, 不在此時為難她:“為著一句話跟我鬧了這么些年,現在聽了真話卻吸鼻子?沈名姝, 我拿你怎么辦?” 他說著,沈名姝鼻腔卻越發的酸。 她甕聲甕氣說,這句話只是一個開始,她本沒有那么堅定這句話背后的意義。 翟洵聞言,神色微沉:“我知道?!?/br> 他是在沈名姝走了很久之后,才知道,否則后來也不會有周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