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你覺得這是羞辱?”他淡聲諷刺。 沈名姝被他此刻的眼神激怒,她再往外掙,翟洵的力道已經卸了些,但她依舊掙不出去。 沈名姝終于放棄,她臉頰緋紅,看清翟洵眼底的漠然,血液冷下來,她道:“如果我還是拒絕呢?” 她重重沉下心底的氣:“翟洵……” “沈名姝?!?/br> 翟洵突然輕輕喊了一聲。 沈名姝后背微微繃緊。 耳畔氣息灼熱,久違的親昵語氣,她聽見翟洵毫不掩飾威脅道:“你這么了解我,應該知道我要真使手段,你受不住。你身邊的人也受不住?!?/br> 沈名姝變了臉,她早知道他是個沒人性的,他可以堂而皇之面色自若地威脅她。用她一切在意的東西威脅她。 她忽地想起那句,搶的,不是更有意思?原來是這個意思么? 沈名姝臉上冷意淡去,露出一抹諷刺的笑:“翟總這么費盡心思讓我回來,難不成是還對我舊情未了?我都不知道,您居然是這么長情的人?!?/br> 她不可控地激他。 翟洵捏起她的下巴,將那白皙揉成紅色,他目光落在她因忍痛而緊抿的唇上。 “是啊,日思夜想,夜不能寐……” 沈名姝眼眸輕跳,她透過那雙眼看到了里頭深深的冷。 對視片刻,她錯開目光。 空氣仿佛也靜止下來。 又是好片刻。 “我以為我不會后悔回來?!鄙蛎璋档墓庥?。但是現在,她后悔了。 “晚了?!?/br> 居然比預料中的氛圍平靜,隔了幾秒,翟洵嗤笑道:“你后悔回來,卻不后悔走?!?/br> 他手勁兒加重,有一種隱隱的恨意滔天之感。沈名姝吃痛咬了咬唇,這次卻沒出聲,很快,翟洵松了手。 壓力一瞬間退卻,周圍的溫度卻更冷了。沈名姝瞥了眼翟洵,而后捂著酸麻的腿起來,幾道淺淺的褶皺落在白凈的眉心。 翟洵伸手從檀木茶幾臺拿打火機點煙,抽了一口,轉頭。 沈名姝的高跟鞋早被他踢下去,她屈腿在沙發上,低著眉眼按揉著小腿,發絲松散,光很眷顧她,盡顯出五官的柔軟與嬌美。 和以前一樣,她好像是個隨時會對他柔情蜜意的女人。 翟洵沒說話,就這么冷而安靜地看著沈名姝抽了幾口。 剛才二人之間的刀光劍影好像沒存在過。 他說:“一年?!?/br> “什么?” 她問完,又理解了那意思。 “我要再想想?!?/br> 翟洵煩躁地吐出煙:“沈名姝?!彼托囊讶桓娼?。 “明天回答你?!鄙蛎届o抬眼。 哭過的雙眼還泛著粉,暖光在里頭瑩亮一片,唇瓣一開一閉,冬日皮膚guntang軟嫩的觸感仿佛還在口中,翟洵牙齒交磨。 片刻,他只深吸了一口煙,陰沉沉地點頭。 第09章 chapter 9 別墅二樓的走廊里也是淺駝色地毯,墻上隨意掛著七位數起拍的油畫,壁燈下有紫檀木架,擺放不同古董,空間里更多的還是水墨畫。 大抵見過翟洵的人,都不會想象到收集水墨會是他偶爾的喜好。 那樣戾氣深重的人,卻愛這種沉穩的東西。 沈名姝在走廊站了會兒,鐘平很快過來叫她,說已經收拾好了。 沈名姝道:“麻煩您了,鐘叔?!?/br> 鐘平比方才自在多了,笑時眼尾聚起褶:“這話多生疏?我們又不是剛認識,有什么好麻煩的?!?/br> 他慈眉善目看著沈名姝,還能想起來她剛來翟家的樣子,一晃眼過去這么多年,他說:“這間房其實也不用怎么收拾,該有的都有,你看看還缺什么跟我說就行?!?/br> 沈名姝點點頭:“您這些年過得還好吧?” 鐘平笑道:“都好都好,你能回來也很好?!?/br> 沈名姝有些悵然,此刻站在這里的熟悉感仿佛早就刻在骨子里。鐘平沒有多問什么,讓沈名姝早些休息,對她的突然回來,驚訝卻似乎并不意外。 沈名姝推開客臥,有清新的玫瑰熏香在空氣浮動,鐘平記得她喜好,香剛點上。 比起懷舊,彼時她更難以忍受方才被勾出的污穢,她整個人有種潮濕感。 沖洗念頭強烈。 沒有換洗衣物,剛才懶得與那男人辯駁,也只能將就身上的。 沈名姝站起身,視線懸在落地衣柜上,走過去打開柜門,怔了怔。 里頭滿滿的華服奢裙,各類高定,有的還是近期的款式。 不知為何,她想起那日從保時捷下來的婀娜女人,靜了片刻。沈名姝對衣料的欣賞,最終化作柜門一聲輕響。 她洗了自己的內衣,吹風機最大風力吹干,又穿上。 沈名姝站在衛生間的鏡前,文胸上方的肌膚上,小片紫紅色,還隱隱作疼,偏他伏在她心口用力的影子揮之不去。 她咬著牙,恨自己當初沒將翟洵咬狠一點。 清洗完,沈名姝平躺在床上,沒多久,外頭響起腳步的走動聲,她側過耳朵,放慢呼吸等了幾秒,最后聽腳步漸淺,然后是隔壁微弱的關門聲…… 之后門外再沒了動靜。 翟洵站在主臥門后,松領帶的動作很不耐煩,將手表隨手丟到表柜。 到浴室,起先還是熱水,后來降了溫度。 頭頂的光映在他峻冷的五官,深刻的黑白分明,他抬起手,粗糙地抹了把臉上的水,水流滾過腕上齒痕……他睜開眼,情緒沉沉。 夜深,外頭下起雨,淅淅瀝瀝的雨點撞在玻璃上,像飛蛾,無聲無息,無所歸宿。 沈名姝轉了個身,窗簾遮著大半的落地窗,外頭正因突如其來的一場毛毛雨,天空變得一片渾濁。 她閉了閉眼,翻了無數個身,饒是盡量讓自己忽視這地界對她的熟悉程度,忽視翟洵。然而念頭一起,許多事,還是開始抽絲剝繭式地涌出來。 - 很多年前的晚上,下雨天。 為了留在翟家,沈名姝買了雞蛋糕去見翟洵,最后得來一場大雨傾盆。 鐘平說她犟,說她傻。 讓她去外面站就去站了,求求情,說說軟話,保證日后別再去跟前就是了。再不濟也總會有住的地方,可這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小命兒沒了,什么也沒了。 心事重重的小孩兒哪兒聽得進去,急得要死,她還沒站夠一夜呢。沈名姝哭出來。 鐘平聽她斷斷續續地說,最后嘆口氣安撫她:“放心吧,他不會趕你走了?!?/br> 后來,鐘平告訴她,那晚他把她從大雨里帶進門的事,翟洵是知道的。沈名姝想,知道并不代表不會趕她走。 鐘平說,那個人可能有時候很難理解,但他真的也沒那么壞,只是雨雪天的時候他的心情沒那么好。 那時候鐘平還沒有告訴他,翟洵下雨天心情差的真實原因。 沈名姝沒當真,但心驚膽戰病了幾天后,還真沒有收到趕她走的消息…… 生病后的第四天,她開始在廳里幫著整理桌子,拿些輕巧菜品上桌。傭人會常規退出去,沈名姝卻試探著把牛奶往翟洵跟前多移一點——那是翟洵每次喝完習慣放的位置。 翟洵只是看著她,用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看著她,而后轉開目光,安靜又麻木地用餐。 沒讓她滾。 沈名姝仿佛得到了激勵。 翟洵不喜傭人走動,一般沒人會去打擾,下午的時候他常會在偏廳的沙發看書,不論中午吃幾口,吃沒吃,他都不用下午茶,直到晚飯。 沈名姝就跟著后廚學做糕點,趕在下午上課前悄無聲息送到偏廳的茶幾上,再配一杯新鮮水果汁。 起初那些東西都會原封不動端回來,傭人阿姨讓她別白費那心思,討好也沒用。 沈名姝總歸只是點點頭,把翟洵沒吃的蛋糕帶回房里自己當晚飯,等做完作業再學新花樣,然后第二天繼續去送。 就這樣平穩又慌張地過了大半月。 這天放學回來,她習以為常的去后廚拿下午剩下的點心當晚飯,傭人阿姨看著她,有些匪夷所思—— 難伺候的翟少爺,吃了她做的點心。 沈名姝記得,那天是椰蓉餅干。 后來次數稍微多了,沈名姝開始聽到一些隱晦的談論。甚至有傭人阿姨當面問她,是不是她mama教她這么做的? 大人們都在笑,沈名姝那時候只以為她們笑她討好,還不知道這句話里有著成年人才明白的內涵,她當時不認為有什么好笑,反而很認真講道理。 她這么小,就算中午吃飽了飯,下午也會餓,翟洵這么大個人,就吃那么一點點,怎么不會餓呢? 他不說,就是不餓嗎? 沈名姝問得很認真。 沒有人回答她,沒有人當回事。 有一個面善的阿姨倒是勸她:“他跟我們不一樣,有錢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吩咐一聲就是,難道還能餓著自己?用不著我們這些打工的外來人關心。人家還覺得煩呢,因為多管閑事被開除的多的是,咱們做好自己的事兒就行了?!?/br> 沈名姝當時說,可是她送的東西,他到底還是吃了。這不就意味著他需要嗎? 再沒有了后話,因為那天下午,她們忽然聽見輪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