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不是第一次

    舊金山f大學生公寓。

    邵君凌來到這里后, 他沒有和其它有錢學生那樣去校外租房子住, 而是與何宏浚一起選擇了校內學生公寓。這種公寓一般四五人合住，每人一個房間, 自帶衛浴，廚房和討論室公用，何宏浚就住在他隔壁那個房間。

    十天下來, 該辦的手續都辦完了，最近開始上課, 常年自律且有計劃的生活讓邵君凌對環境有很強的適應力, 他幾乎沒有感到什么壓力。

    起來后讀了一上午的學習資料, 瞄了眼時間，國內已是午夜。

    邵君凌伸展了一下胳膊，起身去公共廚房給自己拿了瓶氣泡水, 回來后隨手打開機器蛋的云端，邊喝邊瀏覽機器蛋當天收集的記錄, 算是休息。

    素來平靜的面容在瀏覽眼前的信息時, 不時出現淡淡的笑意。如果現在有認識的人看到他, 肯定不相信這個不茍言笑的男孩臉上居然會流露出這樣溫柔的表情。

    但不知邵君凌看到什么，隨著鼠標的滑動，他的指尖忽的一顫, 表情變得有些凝重。

    房門被敲響了，沒等邵君凌應聲，房門就被推開了一條縫。

    “邵君凌，吃飯去么？”何宏浚的腦袋從外面探進來, 只見邵君凌坐在電腦前，后仰身子靠在椅背上，微抬著頭，定定看著墻上一點。

    “咦，碰上什么問題了？”何宏浚熟悉邵君凌，那家伙在思考什么問題的時候一般都是這種樣子。

    “……沒什么?！鄙劬杳嫔匣謴驼５谋砬?，他蓋上氣泡水瓶蓋，起身抓起外套，邊穿邊往外走，“先去吃飯吧?！?/br>
    何宏浚沒有多想，一路上跟邵君凌聊了些專業上的事，又說到新生俱樂部周末要在學校附近那個西班牙人開的酒吧舉辦派對，說了半天，卻發現邵君凌一直在走神。

    “喂、喂！邵君凌你在想什么？”何宏浚無語地錘了他一下。

    “……派對我不去了，我最近可能會比較忙?！鄙劬璐_實在走神，但何宏浚說的話他也一字不漏地聽著呢。

    “才剛開學，你要忙什么??？”何宏浚莫名其妙，想到之前他花了大半年時間幫邵君凌一起搞那個聊天機器蛋——這是邵君凌答應跟他一起出國的條件——他隨口開了句玩笑，“該不會是又要給你哥做什么東西吧？”

    “嗯?！鄙劬韬敛环裾J。

    何宏浚：“……”

    邵君凌皺了下眉頭：“不過這次你幫不上什么忙?！?/br>
    何宏浚抓狂道：“誰要幫你??！”

    ***

    短短一周，尹暢有個智能蛋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劇組。

    這天一早，他在化妝間里化妝，導演走進來問：“尹暢，聽說你弟送了你一個ai？”

    尹暢：“……”

    這話當然不是米修傳出去的，而是那天在飯桌上看到過“小凌”的其它人說的，因為那些人基本都不知道機器蛋的具體功能，只說它會叫尹暢“哥哥”。

    而且，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圈里的人似乎都知道了尹暢是個弟控，現在他又成天“蛋不離身”，于是這自然而然成了劇組里的一個話題。

    導演興沖沖地問：“ai在哪兒？我也看看?！?/br>
    給尹暢化妝的姑娘笑著指了指臺子上道：“吳導你什么眼神啊，就擱這兒呢?！?/br>
    導演看著那個“蛋”，驚訝道：“這是ai？”

    沒見過ai的人總是對這東西有特別的期待，尹暢無奈讓它在導演面前展示了一下小凌變身叫哥哥的功能，導演才心滿意足：“有意思，有意思?！?/br>
    正在這時，一位工作人員忽然跑進來道：“吳導，出事了！”

    導演：“什么事？”

    工作人員道：“史老師剛剛騎馬時不小心摔下來，情況可能比較嚴重！”

    導演一聽面色都變了：“史建德？”

    不止導演，整個化妝室里的人都面色驚慌，因為史建德是飾演曹cao的那位演員。此人年近五十，演技了得，是整個劇組里人人敬重的前輩。這劇叫《權謀三國》，前半段全部是圍繞曹cao和漢室關系展開的，史建德飾演的無疑是個重頭角色。

    導演很快跟著工作人員跑了出去，尹暢也跟著擔憂不已，他們今天正要拍一段“曹cao帶兵征戰南北”的戲，倘若史建德受了傷，這戲還能拍么？

    半個小時后，工作人員過來通知他們說，史建德骨折了，今天的拍攝暫時取消。

    可大伙兒心知肚明，這不是拖延一兩天就能解決的問題。如果只是小傷，等史建德修養兩天，調整一下戲幕順序，還可以將就。但現在這情況，傷筋動骨一百天，誰耗得起？

    “完了完了，看來要換角了?！?/br>
    “但是換角，短時間內哪兒找有這么長時間檔期且又有史老師這樣演技的演員??？”

    “要么先把曹□□后的戲份往前挪？”

    ……

    聽劇組的人在邊上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尹暢心里也是忽上忽下，曹□□后的重頭戲全落在他身上，而且在當五官中郎將和當魏帝這兩個階段時，他的外在形象、心理情感全都不同。青年階段的戲份，尹暢都琢磨得差不多了，可若要它短時間內調整狀態，考驗不是一般得大。

    下午劇組開了個緊急會議，最后的決定果然和大家討論的方案一樣，一邊重新找演員演曹cao，一邊為接下來調整年代階段的準備。但在這之前，為了減少損失，導演要尹暢等人先把為數不多的沒有曹cao的戲份拍了。

    由于這個突發事件，不少演員都被迫開始休息，尹暢的日常拍攝量也大大減少。但休息時間的增加并不能緩解他精神上的壓力和數日失眠產生的憔悴。

    晚上，陸靈鵑給尹暢買了點兒獼猴桃送去他房間。

    她有尹暢房間的門卡，敲門沒有反應，便直接劃卡進去，輕聲道：“尹暢？我進來咯?！?/br>
    站在門口打了聲招呼，也沒聽到什么聲響，陸靈鵑走進去一看，見尹暢癱在床上，虛弱地揉著自己的太陽xue，“鵑鵑？”他微微睜開眼睛，說話聲音很低?？磥聿皇枪室獠粦戩`鵑，而是真的打不起精神來。

    陸靈鵑嚇了一跳：“你沒事吧？”

    尹暢試著撐起身子：“有點頭疼?！?/br>
    陸靈鵑忙道：“別起來了，趕緊躺著！”

    尹暢聞言不再掙扎，陸靈鵑去洗手間給他絞了塊熱毛巾，問：“失眠引起的？”她知道尹暢有這方面問題，所以才會給尹暢買獼猴桃，聽說吃這個有助于睡眠。

    “可能吧?！币鼤嘲衙矸笤陬~頭上，感覺稍稍舒服了一些。

    “撐得住么？”陸靈鵑擔憂道。

    尹暢疲憊地笑了笑：“姐，我才二十五，別把我說得像五十二?！?/br>
    陸靈鵑瞪了他一眼，正因為才二十五，尹暢還能死扛?？伤@個年逾三十的老姑娘可是非常清楚失眠、熬夜這樣的事對身體的損耗，早年她也是有恃無恐，現在再讓她熬一夜，保準心跳過速，一覺睡下去像是死去了一樣。

    “你這樣下去不行……這戲得拍八個月呢，你這樣天天失眠，怎么堅持得??？”

    “……我知道?！?/br>
    其實，尹暢也沒想到問題會這么嚴重。

    當初米修在微信里跟他說“你完了”，尹暢還覺得那家伙太夸張，不就是習慣問題么？分開時間一長，自然就好了。以前沒有邵君凌的時候，他不也天天睡得好好的？

    ——這樣想的尹暢在邵君凌走后就被殘酷的現實瘋狂打臉。

    進組大半個月，他的睡眠質量日漸下降，睡前三片褪黑素也救不了他了。他讓陸靈鵑給自己去配了點安眠藥，三天前試著吃，晚上睡是睡著了，但吃安眠藥的后遺癥是……他今天開始偏頭痛了。

    這一刻，尹暢才承認，米修說的對。

    今天傍晚拍完戲回到房間后，尹暢就一直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他想起來，其實自從尹東飛機失事后，他就經常失眠了，而且這個癥狀在他得知自己可能不是尹東親生、并誤會尹東背著自己有了私生子后開始加劇。直到他把邵君凌帶回家后，失眠才開始緩解。因為那時候他雖然不大喜歡邵君凌，但總覺這孩子跟自己一樣孤苦無依、同命相連。后來得知尹東收養邵君凌的原因及邵君凌的身世，尹暢心中芥蒂徹底消散，對邵君凌責任感也全部轉化為發自內心的愛與珍惜。

    近一年，邵君凌的前途問題浮出水面，尹暢才恍然，弟弟終有一天會離開自己，而且已經是時候離開自己。意識到這一點時，尹暢好似重新陷入了當初被父親拋下的孤獨感中。

    然而，這些還不是擾亂尹暢思緒的主因。

    主因是邵君凌去機場那天在車里對他做的事……

    米修來他房里玩ai那晚，他們不止聊了失眠問題，尹暢還把邵君凌親他的事告訴了米修，米修當時驚得下巴都掉了。

    尹暢苦笑：“完了他還說了一句，‘親一下再走’?！?/br>
    米修：“……這是他第一次親你嗎？”

    尹暢：“不是，很多年前有一次，他早上起床要去晨跑，我抓著他跟他說‘親一下再走’，那是無意識間的夢話，而且我想的是親額頭。后來他晨跑回來，去上學前看我睡著，偷親了我……我當時覺得他還小，沒往心里去。但現在，他都十七歲了。他也不是一個會開這種玩笑的人。我在想，我是不是當初……給了他一些錯誤的引導，導致他對我有了一些……超出尋常的感情?！?/br>
    米修：“……”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猜對的人好像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