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希文直愣愣地點頭：“她自己當了外公的出氣筒，心里委屈，就把火一股腦撒到我頭上?！?/br>
    時微怔了怔：“你外公？”

    “我外公平時脾氣可好了，今天也不知是怎么的，還在書房摔了東西?！笔Y希文用力揉了揉鼻子，“你晚上帶我吃飯吧，我不想練完琴就回家?！?/br>
    -

    時微帶了蔣希文去夜市喝粥。

    蔣希文沒怎么來過這種地方，起初眼底都是嫌棄。泛黃的塑料桌板，褪色的老舊風扇，前臺油膩的胖肚子，還有吵吵嚷嚷的，來自天南海北的鄉音，幾乎處處都讓她難以忍受。但畢竟是自己纏著時微非要來，也不好多說什么。

    中午被mama甩了個巴掌，氣得她午飯都沒吃，此刻已是饑腸轆轆，于是蔣希文硬著頭皮舀了一勺海鮮粥送進嘴里......她愣了一下，緊接著就是第二勺、第三勺、第四勺......

    時微坐在對面笑她：“吃太燙容易得食道癌?！?/br>
    蔣希文像是被她恐嚇到了，馬上放慢了進食速度：“你還挺會找地方?！?/br>
    “這家店也是朋友給我推薦的?！睍r微說。

    “男朋友？”

    時微搖頭：“高中同學。他外婆有家餃子店，在二中門口，開了快十年，味道不錯，有機會帶你去吃啊?！?/br>
    蔣希文連連點頭：“我喜歡吃餃子，但我媽不喜歡，家里廚師就很少做?！?/br>
    “你母親是個很強勢的人？”

    “算是吧?！笔Y希文吹了吹勺子里的粥，抬頭道，“反正我和我爸在家都沒地位，大事小事都是她說了算?！?/br>
    時微不太有吃飯的胃口，勺子在粥里胡亂劃動著：“那學琴是你自己選的還是她決定的？”

    “是她決定的?！笔Y希文說，“被迫熬了三年，我才真正有了興趣。你呢？你是被迫選擇，還是自由選擇？”

    “我自己選的?！睍r微說，“我母親......不太強求我做什么。她基本沒空管我?！?/br>
    “那也太幸福了！自由自在的，羨慕死了！”蔣希文好奇地問，“為什么選了小提琴??？你幾歲開始學的，不覺得無聊嗎？”

    “不無聊?！睍r微避開了另外兩個問題。

    幾歲開始，她有些忘了，而之所以選擇小提琴，是因為偶然發現這種樂器發出的聲響十分飽滿，足以填滿房間的空洞。

    時微小時候總住大房子，她還記得有人恐嚇過她，說房子太大、人丁太少，就會有妖魔鬼怪搬來同住。有琴聲陪伴著，多少能壯點膽。

    學琴是為了壯膽。

    這個理由太滑稽了。她是真沒臉說。

    第67章

    johannes音樂會當天, 臨海迎來了大降溫。

    時微坐在化妝室里，心里空空的，發型師繞著她三百六十度反復轉圈, 以求每根發絲都維持在最美的弧度。她像個假人模特那樣僵在原地, 悉心聆聽門口的動靜。她很盼望，盼望下一秒就能聽到卞睿安的腳步或是叩門聲。

    一直等到工作人員笑盈盈地推開門, 通知時老師前去候場。時微都沒有等來她最渴望的那位觀眾。

    時微與johannes共演了兩首曲目，反響很好。演出過程她絲毫沒有分心, 完全把卞睿安拋之腦后。然而走下舞臺之后，失望就如由遠及近的潮水一般，緩緩入侵她的心田了。

    時微總覺得她和卞睿安之間少了點什么。

    親是親的，愛是愛的，可一抬頭卻只能看到高高的壁壘。他們每次見面, 唯一被滿足的就是欲望, 身體的欲望。心始終是空的, 空心區域還會隨著見面次數的增加不斷擴大。

    回到休息室，時微把琴穩妥放入盒子，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 對著鏡子打量了自己半天?？陀^來說，這張臉挺好看的, 乍一瞥, 與七八年前也無太大區別，可神態的確是不一樣了。

    時光給人留下痕跡，現代科技唯獨可以與之相抗的，無非就是細小的紋、下垂的皮。瞳孔里的那點東西, 任誰都無能為力。

    門口“咯吱”一響，是有人輕手輕腳推開了門。時微料想是莫斐來了, 也沒回頭。垂著眼睛玩了一會兒手指，再抬頭時，在鏡子里看到了卞睿安的眼睛。

    化妝鏡前的燈映著他的瞳孔，他的眸子很亮，他眸中的自己也很亮。

    “剛到嗎？”時微把椅子轉過去面對著他，“我已經演完啦?！?/br>
    話音剛落，莫斐興沖沖地跑了進來，看到卞睿安，他后撤身子愣了一下：“誒？這不是坐我隔壁那帥哥嗎？”他轉向時微，“認識??？”

    卞睿安向他伸出手：“你好，我姓卞?！?/br>
    莫斐握住他的手，猛然一愣：“你就是那只羊吧！”

    卞睿安笑了一下，轉而對時微說：“運氣好，趕在你表演之前到的?！?/br>
    時微露出個意外的表情：“還以為你沒來呢?！?/br>
    “路上有點堵車，不然應該能準點入場的?！北孱０舱f。

    莫斐一躍坐在了化妝桌上，眼神落在卞睿安身上，簡直挪都挪不開：“哥們兒，怎么會想著畫只羊啊，我橫豎看你都更像一只狼?！?/br>
    說完這話，莫斐的電話響了，他對著倆人雙手合十，一溜煙兒跑了出去。走這么快，時微想都不用想，必定又是哪個新認識的帥哥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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