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沒有偷偷學習 第62節
岑景淮微微蹙了下眉。 沈休話糙理不糙,季嶼確實去得有點久了,難不成是迷路了? 他站起來,正想去看看,手機忽然嗡地震了一聲。 【季嶼】:我有張卷子沒做完,先回去了。 岑景淮“艸”了一聲,玩笑開大了。 他趕緊打字。 【年年有魚】:你在哪? 而后顧不得跟沈休他們招呼一聲,抬腳就追了上去。 “淮哥?淮哥!”沈休叫了好幾聲都沒讓他停下來,疑惑地轉過頭,詢問情感理論大師,“老王,他們兩口子怎么了?” 這次大師也摸不著頭腦了。 “不知道啊?!蓖趺鞫Y聳聳肩,最后勉強想了個符合邏輯的理由,“可能是季嶼有急事吧?!?/br> “哦?!?/br> 在幾人猜測紛紛的時候,季嶼已經踏上了回學校的公交。 冬日里黑得早,這會兒天空已經籠上了一層暗色。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怔怔看著外面的夜色,心中各種滋味糅雜在一起,復雜難言。 又一個站點到了,有乘客下來也有乘客上來。 季嶼側過肩膀,給一個背著大書包的女孩子稍稍讓了點地方。正準備轉回來,就見一個拄著拐杖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他立馬站起來,招呼男人:“叔,你坐吧?!?/br> 男人一愣,隨即憨憨一笑:“謝謝你啊?!?/br> “不用?!奔編Z看著他坐好,順手幫他扶了把拐杖。 男人感激得不行,再次道謝:“真的謝謝你了學生仔,你這校服……是二中的吧,真不愧是重點高中啊?!?/br> 季嶼被夸得十分不好意思:“沒什么的?!?/br> “什么叫沒什么,要不是你,我這腿今晚回去鐵定得疼……” 腿疼…… 季嶼渾身一震,這平平無奇的兩個字卻仿佛是一道利劍,瞬間劈開了他塵封已久的記憶閘門。 男人后面還說了什么他已經聽不見了。 季嶼緊緊抓著扶手,算上上輩子,十幾年了,他終于想起了自己和岑景淮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那是高二即將開學前的暑假,因為他字寫得不錯,胡老師打電話讓他提前到學校幫忙弄一下黑板報。 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整座城市都懶洋洋的。 季嶼戴上耳機,一邊靠在車窗上打盹,一邊聽英語聽力。 經過一個靠近農貿市場的站點后,車上的人陡然多了起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轉瞬間就蓋過了耳機里的聲音。 季嶼調大音量,抬眸掃了一眼,見沒有需要讓座的老弱病殘,便低下頭繼續聽。 公交車晃晃蕩蕩地行駛在路上,將他原本的五分睡意催化成了八分。恰好他們學校是終點站,不用擔心坐過站。 季嶼打了個哈欠,就著耳機里的聲音,放任自己睡了過去。 他是被一陣尖刻的指責聲吵醒的。 “年紀輕輕的怎么一點公德心都沒有,讓個座能死??!” 季嶼蹙眉睜開眼,就看到一個老太太正指著坐在他斜前方的男生破口大罵。 男生個子很高,身形也并不單薄,本應是那種非常不好惹的類型。但他微微垂著頭,額前的頭發蓋住了眼睛,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灰暗和頹然的氣息,看起來就有些可欺了。 許是不想跟老人計較,也許是天生性格原因。 在老太太對他激烈辱罵的時候,他并沒有還嘴,這越發助長了老太太的囂張氣焰,甚至開始伸手扒拉他。 “趕緊起來,大小伙子跟老人搶座位還要不要臉?你爸媽都是怎么教的!” 季嶼沒什么表情地轉了回來。 如果今天坐在那里的是個女生,他會去幫忙??赡鞘且粋€比他還結實的男生,既然他自己不吭聲,那他也沒必要插手。 尊重他人選擇和命運。 這是他老早就明白的道理。 然而就在他即將徹底轉過去的那一秒,季嶼瞄到了男生放在座位里側的東西—— 一根很新的、看起來沒怎么用過的拐杖。 老太太蠻不講理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告訴你,你再不起來,我今天要是在車上磕了碰了就是你全責!” 季嶼忍無可忍,霍地一下站起來,對著老太太舉起了手機。 “你干什么?”老太太一臉兇相地轉向他,抬手就要去打他的手機,“不許拍!” 季嶼后退一步,情緒非常穩定:“剛剛的我也拍了?!?/br> 老太太一聽,當即就要撒潑打滾:“好啊,你倆就是一伙的。欺負老太太了,都來看看啊,年輕人欺負老太太了?!?/br> “你可以繼續鬧,我也可以把這幾段視頻發網上?!奔編Z絲毫不為所動,仿佛面前不是一個難纏的老太太,而是什么易解的題目。 他垂下眸,聲音淡淡,“讓網友們看看到底是誰欺負人?!?/br> 老太太登時被噎住了。 她雖然年紀大了,但也經常刷短視頻什么的,知道現在的網絡有多發達。一旦這事兒傳到網上,搞不好不止她,他們全家,包括兒子女兒小孫子都可能會被網暴。 “不讓就不讓,還搞這些玩意?!崩咸ε铝?,強撐著面子唾了一聲,拎著手里的包就想往后走。 腳步剛邁開,就被季嶼叫住了:“道歉?!?/br> 老太太剛想說憑什么,就見他朝自己晃了晃手機。 招數不怕老,有用就行。 老太太鐵青著臉,在原地吭哧半天,到底還是咬牙扔下一句:“對不住?!倍蟪弥坏秸?,幾步跨下了車。 季嶼關掉沒點開錄制的相機,收起手機,隨著人流一起往外面走。 恍惚間,好像聽到身后有人在喊他。 季嶼回過頭,就見剛剛他幫了的那個男生抓著拐杖,一邊起身一邊說了什么。但耳機里的聲音太大,他并沒有聽清。 大概是道謝什么的吧。 季嶼沖他笑笑,沒多想,直接下了車。 那天他在班級里抄了黑板報;吃了頓胡老師請的肯德基;還收到了寧樂彬送的、他心心念念很久的練習冊。 公交車上發生的事就像是他生命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輕而易舉便淹沒在了歲月的長河中,從此沒被想起過。 原來那個男生是岑景淮。 原來他們那么早就遇到過。 季嶼怔怔地走下車,在公交車牌旁站定。 重生后,兩人相處的細節不停在腦海閃過,季嶼恍然。 怪不得這輩子的第一次見面他那么熱絡,怪不得他對自己那么好,一切都有跡可循。 那么…… 他看著微信界面。 剛剛想事情沒注意,岑景淮已經給他發了很多條消息。 【年年有魚】:你在哪? 【年年有魚】:回學校了?定位發我,有事跟你講。 【年年有魚】:我在你們班門口[圖片][圖片] 【年年有魚】:不理我了? 【年年有魚】:小嶼? 季嶼深吸了口氣,那么他到底喜不喜歡自己? 季嶼低下頭,定定地注視著腳下。 他們第二次見面是在小樹林,而小樹林里被岑景淮埋過一對鑰匙扣。 第一次見面則是在公交車上,那么這下面會不會也有什么? 季嶼心臟咚咚咚跳了起來,手心也抑制不住地沁出了汗。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然緊張了起來。 顧不得外人的眼光,季嶼飛快跑到學校小花園,拎起里面的小花鋤,直接蹲到公交站牌下面就開挖。 好在這會兒是十年前,容城還沒有開始大規模的翻新。公交站牌仍舊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綠色牌子,而不是像大城市一樣,有大屏幕有坐凳,面積非常大,實實在在是一個站點。 不然他就像是想挖,也不知道從哪里挖起。 這會兒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大部分學生都已經回學校了。只偶爾有一兩個人經過,奇怪地看季嶼幾眼,然后繼續往前走。 季嶼渾不在意,握著小鏟子繞著站牌不停地往下挖。 然而他好像猜錯了,十分過去了,坑已經很深了,卻什么都沒挖出來。 沒有么。 季嶼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失望也有釋然。 他又一鏟子揮下去,因為心不在焉,落下的方向有點偏了。正懊惱著,鏟子尖卻陡然一頓,好像碰到了什么東西。 季嶼渾身一震,忙點開了手機上的手電筒。 強光之下,盒子的一角清晰地顯現了出來,跟小樹林里埋著的那個一模一樣。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穩住不受控制開始顫抖的手,一點一點將盒子挖了出來。 十年過去,不出預料的,盒子已經變得破破爛爛,上面沾滿了濕潤的泥土,好在還沒有完全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