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禁止入內 第35節
書迷正在閱讀:我真沒有偷偷學習、墜落島嶼的晴天、暗涌覆晚星、郡主說、顧總別虐了許小姐嫁給你哥了、逃往日落時分、前夫他怎么那么黏人、撩了個俊俏書生是首輔、戀綜選她,炮灰女配她超癲、富婆的快樂你不懂[神豪]
遲薦明與李巧梅很少主動跟遲椿聯系,一是因為家里的超市生意很忙,需要隨時有人看著;二是因為他們搞不懂時差,也捋不清遲椿的課表,害怕貿然打過去會影響她。 等遲椿將焦頭爛額的事情一股腦全部處理完,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許久沒給家里打視頻了, 愧疚的情緒和剛咽下的麥當勞漢堡一起在她的胃里顛簸,遲椿發覺自己好像無法扮演好任何角色。 挫敗。 在初秋的帕克公園隨便找了個沒那么臟的長椅坐下,遲椿戴上耳機,撥通視頻。 李巧梅很快便接通電話,視頻背景是自家超市的收銀臺。 “媽?!边t椿剛開口,語氣就迅速地沾上了冷空氣中的濕意,于是急忙閉上嘴。 “怎么那么瘦??!”李巧梅停下手上的活,認真湊近了屏幕仔細打量著她。 “都說了不要去那么遠讀書,肯定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嘴唇那么白,下巴那么尖,”李巧梅心疼地絮絮叨叨,“什么時候有假期回家呀?我跟你爸好好給你補補?!?/br> 在她帶著鄉音的不標準普通話中,遲椿的鼻子開始漸漸發酸,好多話想說,看見李巧梅鬢間漸密的白發,最后只能訥訥地憋出一句:“回去飛機好貴的?!?/br> 瞪大了眼,“多少錢媽出!”李巧梅豪邁地大手一揮,“我和你爸在家里拼死拼活地不就是為了讓你好好生活嗎?怎么書讀越多越摳搜呢!” 現在看出遲椿的拮據,李巧梅才后悔之前沒有多和遲椿聊天,放柔了語氣,“要多吃,要多休息,想回家就回家,爸爸mama永遠在家等你?!?/br> 遲椿的眼淚有點憋不住了,急急忙忙又扯了幾句結束了視頻電話。 英國多雨,她的眼睛也多雨。 下午遲椿剛回到公寓,手機就跳出短信,銀行卡到賬信息。 李巧梅一掛斷電話就片刻不停地催著遲薦明趕緊給閨女轉錢,多轉點。 遲椿抹抹眼睛,又將桌面那個反反復復空白了小半年的文檔打開。 小學時,在“我的夢想”命題作文中,遲椿每次都毫不猶豫地寫下: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作家。 作文獲得了高分,被老師在課堂上展示,回到家更是被遲薦明與李巧梅反反復復看,就差裱起來掛墻上了,見人就炫耀“我女兒長大后要當作家”! 小夫妻兩人都只有初中文憑,肚子里沒多少墨水,費力開了家小超市賺點辛苦錢。 女兒要當文化人,要當作家,他們肯定雙手雙腳支持。 好在遲椿也爭氣,天生就有那一根關于文學的筋;從小到大語文成績永遠是班級第一,其他科也不用人愁。 高中在書店隨手翻閱的一本雜志里看到作文比賽的報名表,一時腦熱地就將自己的隨筆訂在報名表后投遞參加比賽;也沒想到就這樣稀里糊涂地進了決賽,還拿了獎,還在獎項的加持下認識了好友,進了夢校理想專業,還擁有了署名發表文章的機會。 遲椿每一本發表了文章的雜志,都被遲薦明收集了整整齊齊放在客廳書架上,李巧梅逢人就說“我們家大作家”。 遲椿是他們倆永遠的驕傲。 不在乎語序,不去管病句,更不關注錯別字,遲椿不回頭地敲下文字,寫到整個屋子只有一豆桌上臺燈暖黃燈光與冷冰冰屏幕亮光陪著她。 呼出口氣。 不敢再看自己所寫下的這些文字,生怕自己多看幾眼會忍不住長按刪除鍵將文檔清零。 沒事的。 復健從書寫開始,無論寫得好與壞。 在遲椿進行文學復健的同時,游敘也在進行著復健。 “我可能要退役了?!庇螖⒀鹧b滿不在乎的語氣在視頻中說。 一顆心在變得沉甸甸的,遲椿細聲問:“怎么了?” “手的問題,”他苦笑了一下,青草一樣的眉毛被風吹得低低的,“就算恢復,也再也舉不起劍了?!?/br> 咬住嘴唇,遲椿忽然失語,胸膛中那一只名為愧疚的大蟲又開始作祟。 “對不起?!卑肷?,遲椿只能憋出這句話,音節很短促地從她喉嚨間滑出來。 搖頭,再搖頭,游敘盯著遲椿閃爍的眼睛,“你從來都沒做錯過什么?!?/br> “我的右手手腕一直有問題,也強撐不了多久了?!彼J真解釋,看遲椿悶悶不樂,急忙扯開話題,“不當運動員了,我就繼續讀點書,申個mba,幫我家老頭打理打理‘暢游’也挺好的?!?/br> 其實一點也不好。 遲椿默不作聲地在心底替他補上這句話,她知曉他的生命應該屬于賽場。 “是挺好的?!笨伤荒苓@樣說。 “我月底打算回國?!边t椿軟趴趴地倒在床上,羊絨圍巾很柔軟地撫在面上,有他的吻的溫度。 “回國找我嗎?”游敘的臉都亮了一瞬。 孩子氣地扯開笑,“回家,”遲椿頓了下,制造懸念,“有空的話,見你一面也不是不行?!?/br> “你喜歡的那支樂隊月底剛好要參加音樂節?!庇螖⒈冗t椿更懂遲椿,“我手上剛好有兩張票?!?/br> 眼睛滴溜溜轉,遲椿彎彎眼睛,“回國找你?!?/br> 趁著短暫的圣誕假期回國,遲椿拖著行李直奔回家。 聽見她的腳步聲,遲薦明馬上小跑去開門,撞見遲椿一張跑得冒汗的臉,忙接過她手中的行李。 李巧梅已經準備好了一桌子香噴噴熱乎乎的飯菜,全是遲椿愛吃的。 坐在桌前,險些被湯上氤氳的水汽蒸出眼淚,遲椿低頭遮掩自己的失控,舉起筷子,往嘴里塞進一口又一口的菜。 是異國他鄉怎樣也無法復刻的味道。 她真的有些后悔了。 “你和你小男朋友怎么樣了?”李巧梅好奇地詢問。 不知道如何開口,遲椿沉默,歪歪腦袋,有些糾結。 “估計快分了?!边t薦明看她那模樣,開心地給自己滿上一小杯白酒。 李巧梅瞪了他一眼,恨他不會看臉色,扭過頭繼續引遲椿多說點話:“怎么不說話?” “我感覺,和他在一起,我沒有戀愛的感覺了?!边t椿只有在熟悉的狹小的陳舊的兩居室家中才能說得出這些話。 奪過遲薦明面前的酒杯,遲椿仰頭一飲而盡,整張臉被燒紅,心中那一張已經過期的失效創可貼被撕下,一些傷疤的膿水在流淌。 “我現在一想到他,滿腦子都是愧疚的情緒,只感覺我對不起他?!币坏螠I悄無聲息地滴在碗中。 “我讀書讀得好累?!?/br> “也寫不出東西?!?/br> “異國戀好辛苦,可我還不能表現出辛苦?!?/br> “我好想回家?!?/br> 遲椿前言不搭后語地胡亂說著,李巧梅與遲薦明手忙腳亂地哄著。 隔天醒來,遲椿險些斷片,一推開臥室門,手還在揉著太陽xue緩解宿醉的頭疼,就撞上李巧梅直愣愣的一句話。 “夏夏,分手吧?!?/br> 遲椿嚇了一跳,連頓跳的偏頭痛也被這句話哽住了一瞬。 李巧梅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解釋幾分。 戀情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如果一段感情只會將情緒一點一點蛀空,那這段感情不如坦然放棄。 遲椿沒有應答。 這個話題就像那滴滲進米飯一不小心吃進胃里的淚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 直到在音樂會現場與游敘再見面。 遲椿第一眼便落在了他被膏藥纏得緊緊的右手手腕上,唇齒間排隊等待接連說出口的話語全都關于他的傷。 “走吧?!庇螖⑤p輕用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心疼,“怎么瘦好多?!?/br> “你先照照鏡子再來說我?!边t椿一顆心全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忽然失去了約會的心情。 那滴淚忽然在肚子里翻涌,遲椿乖巧地牽住游敘的右手,往音樂節的人潮中走。 “你怎么今天才來找我?明明已經回國好幾天了?!彼洁熘?,一如既往地沒有安全感。 “前幾天回家了,昨天去找連城了?!边t椿不是很在意地解釋。 “找他干嗎?” “他幫我跟一個在雜志社當編輯的學姐牽線搭橋,給我定下來一個連載的頁面?!?/br> “他總是比我更重要?!?/br> “不是這樣的,不要再鬧了?!?/br> 人擠著人,遲椿的后背緊緊貼著游敘的胸膛,經音響放大無數倍的躁動音樂成為這幀瞬間的噪點。 日落前的天空是群青色,明明是好天氣,可遲椿卻疑心有雨落下。 是暫居英國的后遺癥嗎? 她的胸膛墜入一滴來路不明的雨珠。 臺上是她近日很喜歡的后搖樂隊,鼓點鮮明,琴聲清脆,吉他與貝斯和鳴,心臟也在共振。 周邊有人聽著歌抹淚,遲椿也吸吸鼻子。 “這首歌叫什么?”游敘問,手不自覺地捋著她被風吹亂的頭發,丈量分別的這段時間具體有多長。 短發是可愛的,長發也很漂亮,游敘決心去學一學編發。 “《能把你比作夏日嗎》?!边t椿呼氣,在后搖的旋律中回答。 在轉調的《友誼地久天長》中,遲椿忽然開口。 所有積壓的情緒如火山爆發一樣沖擊著她的心臟。 “我們分手吧?!?/br> 不是疑問句,不是陳述句,是一句嘆息。 游敘捋著她的頭發的手一頓,等再反應,指尖纏繞著一根她的頭發。 “好?!庇螖⒖粗t椿眼中映著現場燈光的淚,無法說不。 該死的友誼地久天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