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點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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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的聲音一出現,三個醉鬼的酒瞬間就是醒了。 李斯默默地往一旁頓了頓,臉上的神色都被黑夜之下的陰影擋住了。 王翦訕訕的笑了一下。 唯有陳珂,神色坦然。 他上前一步,望著走來的嬴政,笑嘻嘻的,像是酒還沒有醒來一樣。 “啊呀?陛下?” “臣參見陛下,陛下萬年,大秦萬年——” 陳珂身體搖搖晃晃的,像是站不穩一樣,但禮節卻是一點都沒有錯漏之處。 “今日陛下喜得良才,臣等還以為陛下會與賢才秉燭夜談?!?/br> 他指著在場的三個人感慨的、語氣中帶著些許幽怨的說道:“因此,我等三個「舊人」,便是再次處飲酒買醉?!?/br> “哪敢讓陛下聽聞?” “那豈不是污了陛下的耳朵?” 嬴政橫了一眼陳珂,翻了個白眼。 此時的嬴政身上穿著尋常,白日里威嚴肅穆的氣息也是不見了。 渾身上下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尋常的、平常氣息。 他就像是這黑夜中,正在飲酒作樂的一份子一樣。 “你這個滑頭?!?/br> “朕尚且還未曾說什么,你這個滑頭倒是喋喋不休,像是朕要對你怎么樣了?!?/br> 嬴政往前走去,隨意的坐在王翦的身邊。 “來來來,一起飲酒,一起飲酒?!?/br> 他渾身都是放松。 “平日里拘束的太久了,朕早就是覺著不舒服了?!?/br> “只是你們這一個個的,以往看見朕就是跑,就像是朕會吃人一樣?!?/br> 嬴政一邊說著,一邊端起酒爵。 “李斯,你說,朕會吃人么?” 李斯訕訕的笑了一聲:“陛下說笑了,陛下平易近人,怎么就會吃人?” “當是誤傳啊?!?/br> 嬴政又是看著王翦,王翦這個時候不知道是醉的更深了,還是如何,當即大笑一聲。 “陛下,老夫也是好久未曾與陛下一同飲酒了?!?/br> “今日陛下來了,當真是讓老夫心中歡喜,老夫先飲一杯?!?/br> 說著,王翦直接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陳珂此時也是站在這月光之下,身影看起來十分的纏綿。 “月光如水,今日能夠得陛下與我等一同飲酒作樂,當是我等的福氣啊?!?/br> 他眉宇中就像是化了蜜糖一樣,看起來纏綿不斷。 扶蘇坐在一旁,臉上平靜的看著自己的老師、大秦的上將軍、大秦的丞相,以及大秦的始皇帝四個人飲酒作樂。 四個人嬉笑怒罵,其樂融融。 良久,眾人的酒是越喝越多,王翦持劍而起,站在中央。 劍光隨著月光閃爍,一曲劍舞偏偏流轉。 扶蘇手中端著杯子,哪怕不經常飲酒,今日也是在這氣氛中,喝了一兩杯。 .......... “嘶?!?/br> “好疼?!?/br> 陳珂從床榻之上爬了起來,按著自己的額頭,臉上帶著無奈的神色。 昨晚的記憶一點點的從腦海深處爬了出來。 昨夜,他們與始皇帝飲酒,四個人飲酒到歡欣處,更是大聲做歌。 陳珂坐在床榻上,默默地看著窗外。 窗戶是打開的,之前他吩咐過下人,春夏秋之季,每日晨將窗戶打開。 而這個時候,窗外正淅淅瀝瀝的下著雨。 一時之間,陳珂覺著窗外的雨有那么點纏綿,而他與這世間似乎多了那么幾分的聯系。 陳珂就這樣裹著被子,默默地看著窗外的雨。 心中一首詞纏繞在心間。 “少年聽雨歌樓上?!?/br> “紅燭昏羅帳?!?/br> “壯年聽雨客舟中?!?/br> “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br> “而今聽雨僧廬下?!?/br> “鬢已星星也?!?/br>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br> 如今,這具身體的年歲雖然只有二十來歲,但他卻是過了兩輩子。 可這二十多年,他卻不曾在大秦經歷過。 總歸是有一種 「此處非吾鄉」的感覺。 “咚咚咚” 門外傳來一道道敲門聲,而后一道細細的聲音響起。 “先生,李丞相來訪?!?/br> 李丞相?李斯? 陳珂從床榻上下來,默默地穿好衣服,一邊穿一邊講道:“請李丞相稍等我片刻?!?/br> 他嘆了口氣,遠離了自己溫暖的被窩,朝著世間的風雨走去。 ............ “滴答滴答滴答” 端木游牧坐在屋檐下,默默地望著窗外下的雨。 雨滴落在草地上,映照出一片青翠。 他輕聲道:“老師,我們這樣真的值得么?” “張良真的能夠讓儒家復興么?” 孔賢坐在他的身邊,眼眸中帶著些許的疲憊之色。 “張良能不能做到,不是重要的?!?/br> “重要的是,張良的身份,以及其他人的身份,不是么?!?/br> 此時的孔賢神色冷靜,看起來更是多了幾分的陰冷。 他已經許久未曾去博士宮了。 如今的博士宮早已經是被拆分,說是要將博士宮變成那什么「百家宮」的一部分。 既然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意義,那么何必繼續留在那里? 他嘆了口氣:“如今,天下安定?!?/br> “可是陛下并不想要重用儒家,也不想要給儒家機會?!?/br> “有李斯在,儒家本來就沒有機會了?!?/br> 孔賢偏過頭,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端木游牧,勸道:“可若是沒有陳珂,咱們還可以等一等?!?/br> “可陳珂的出現,告訴我們,絕對不能在等了?!?/br> “否則,李斯代表的法家勢力消退后,陳珂代表的墨家便是會后來者居上?!?/br> “你覺著,兩代,甚至三代君王過去后,儒家還有機會么?” 孔賢的眼睛中閃過一抹狠辣:“我們必須在這個時候做好決定,將大秦推倒?!?/br> “而后令儒家之人,扶持下一個王朝?!?/br> “唯有如此,方才能夠令下一個王朝在一開始,就對儒家有好感?!?/br> “哪怕在王朝剛建立的時候不行,但那又如何?” “只要王朝建立用的多了書生,那么早晚是會讓儒家崛起?!?/br> “只要儒家崛起,那么后代的眾多儒生為了自己的利益,就必須是維護儒家!” “哪怕他們維護的已經不是孔儒了又如何?” “他們哪怕是有了自己的「儒」,他們也必須是披著孔儒的外衣!” “孔子為圣!七十二賢為圣!” 孔賢盯著端木游牧,眼睛瞳孔中倒映出他的瘋狂。 “一個是有機會,一個是完全沒有機會?!?/br> “開弓沒有回頭箭,難道伱這個時候要后悔?來不及了!” 端木游牧扭過頭,聲音平靜。 “我并沒有后悔?!?/br> “只是在疑惑,這樣子值不值得?!?/br> 他頓了頓,轉移話題道:“現在,南方的那些人已經是做好了準備?!?/br> “只要我們這邊有了動靜,那邊便是可以傳出消息?!?/br> “不過半旬,消息便是能夠傳到咸陽城來?!?/br> 端木游牧閉了閉眼睛:“到時候,只要那暴君南巡,便一定是會按照我們的計劃去走?!?/br> 孔賢這才是躺下,他的身體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br> 他低聲喃喃自語,臉上的瘋狂也是消退,顯得多少有些無力。 ......... 章臺宮 嬴政按著額頭,宿醉醒來之后,多少有點頭疼。 一旁的宮女正在慢慢為其揉著額頭。 扶蘇一邊仔細看著文選賽中那些學子的文章,一邊是笑著說道:“父皇,您昨日何必與老師拼酒?” 嬴政看著已經會帶著抱怨語氣的扶蘇,心里帶著些許欣慰的神色。 有些時候,他需要的并不是一個完全服從自己的兒子。 那樣還叫自己的兒子么? 不過是又一個仆人、小廝、甚至傀儡罷了。 “你沒有發現么?” 嬴政閉著眼睛,默默地說道:“你老師身上的矛盾?” 扶蘇一頓,老師身上的矛盾? 他的臉上帶著好奇,放下了手中的文章。 “父皇,什么矛盾?” 嬴政微微的瞇著眼睛,腦海中卻是浮現出昨夜陳珂的身影。 一襲青衫站在月光之下,身形消瘦,舉著酒杯望著天穹,似乎天穹之上有什么東西在等待著他一樣。 即便是嬴政一直相信沒有什么仙人托夢,都是墨家的東西,那一刻也是不免懷疑。 “你老師的身上,充斥著一種詭異的矛盾?!?/br> “他既有俗人的一切欲望,比如懶惰,比如貪婪,比如愛慕美色?!?/br> 說到這里,嬴政嗤笑一聲:“再比如說小心眼?!?/br> “可是他又好像對這些東西都是不屑一顧,像是隨時可以拋棄?!?/br> “就如同這些與他來說,不過是話本之中的過眼浮云一樣?!?/br> “你不覺著奇怪?” 扶蘇愣了愣,也是回憶了一下,似乎的確是這樣。 他有些猶豫的說道:“父皇,難道您這樣子做,是為了.....?” 嬴政微微頷首:“你老師的身上,缺了點人情味?!?/br> “朕不知為何,但卻是知道?!?/br> “現如今的大秦,需要你的老師,需要你老師拿出來的那些奇怪的東西?!?/br> 他瀟灑的笑了一聲:“至于他是從什么地方拿出來的?” “不重要了?!?/br> 扶蘇也是點頭。 嬴政指著扶蘇說道:“繼續看,這些東西都是要今日看完!” “否則,馬上就要到放榜日了?!?/br> “你老師提出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構想,不都得你去替你老師實現?” 扶蘇有些委屈。 明明是老師提出來的,憑什么讓我來? 父皇用不動老師,就知道用自己..... 但剛抬起頭,就看見了嬴政的眼神,當即又是低下頭,默默地看著手中的文章。 算了,看就看。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 春風亭 陳珂臉上帶著抱歉的笑,疾步走了過來。 “李兄,勞煩久等了哈哈哈哈?!?/br> 他走到李斯的旁邊,一屁股坐在了那。 陳府中,到處都已經是被他弄了椅子,小小的石凳子等物。 “不知李兄此次前來,所謂何事???” 李斯臉上帶著促狹的笑容。 “看來昨夜陳兄是喝多了,今日才是起的這么晚?!?/br> “不過昨日與陳兄喝的很是盡興,等來日在一起聚一聚?!?/br> 客套了兩句之后,李斯才是緊接著說道:“不過為兄此次前來,的確是有要事的?!?/br> 他望著陳珂道:“博士宮暫時已經是清理干凈了,如今可以更名為百家宮?!?/br> “百家宮的修建,陛下也是下令了?!?/br> “如今正在緩慢的修建中?!?/br> “只是進度緩慢,畢竟此時正是農忙的時候,所以也不好大肆的征調徭役?!?/br> 李斯嘆了口氣。 “當然,這些都是小問題?!?/br> 他看著陳珂道:“真正的大問題是,長城、驪山那邊、馳道那里三處地方的徭役......” “很難征調?!?/br> “陳兄可是有什么辦法?” ............ 秋風拂面,些許金黃色的葉子落下。 這湖面之上蕩漾起來一道道的波紋,而后隨著湖水,那葉子一個個的飄蕩著。 湖水之上,一葉扁舟正在慢悠悠的游走著。 一個船夫站在船上,正在奮力的打撈著魚兒。 下一刻,道道霧靄落下。 船艙中一個書生走了出來,他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 船夫笑著與他打招呼。 “劉先生,您起來了?” 然而他的對面,那年輕書生的臉上卻是帶著恐懼的神色。 他呆呆的望著遠處的湖面,臉上布滿了驚恐。 聲音也是斷斷續續的。 “那,那,那,那是什么?” 他一下子跌坐在船只上,船夫也是連忙回頭,只見一道長長的黑色影子沖天而起! 霧霾之下,他根本看不清楚那東西的面目。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爭鳴聲響起。 那聲音清脆中帶著些許渾厚,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 “豫州,定!” 聲音恢弘肅穆,像是九天之上的神靈。 船夫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書生已經是戰戰兢兢地走到船邊。 望著那湖邊的霧霾影子,臉上帶著狂喜。 “難道是九州鼎問世了么?” “一定是九州鼎!” “九洲有龍!” “九鼎有靈,已定天下!” .......... 陳府外 幾個人鬼鬼祟祟的跑到這里,臉上帶著些許驚慌。 他們就像是不適應白天一樣。 其中一個還是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水:“唉,公子為什么讓我們來?” “真是倒霉!” 等到了陳府門口,那人才是走上前來,望著門口的小廝道。 “我家公子乃是少府故人,有東西拖我們帶與陳少府,此乃信物?!?/br> “還望通傳?!?/br> ps:錯別字等會檢查,等會還有一更。 上架一萬六,怎么樣?怎么樣?快夸我又粗又大?。?!另外訂閱的話還不錯,大家不用擔心我切了。 不過有個問題,大家想要4小章共8k,還是兩大章共8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