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景霖接過沾著泥土的包袱,打開一觀。 是死去之人的陪葬品。 說是陪葬品也太牽強了。畢竟這只是亡人自己的衣服布料,既不值錢也非他人贈予,說是遺物還更貼一點。 景霖妥善收好。斗笠下,那雙眼透過白紗看隨行的公子。 宋云舟微低了點頭,將一只手附在泥土之上。 默然無聲。 心中卻有憤慨之言。 昔日之仇,今日當報。 他們要帶劉霄歸鄉, 他們要帶劉霄報仇。 荒唐的國家,愚昧的君王,總要有人去結束這一切。 亂世梟雄各起,朝堂是想止也止不住的。 · 江南,上官府。 上官端已經長大些了,閱盡家中藏書,已經開始陪著上官遠談論國事。 上官遠有意栽培兒子,將所見所聞傾心教導,包括當下局勢。 “爹?!鄙瞎俣说?,“景大人藏匿民間,您覺得他會何時出手?” 上官遠抿了口茶:“朝中詭譎風波不斷,入朝為官總得站對陣營。當下朝中官員混亂,一些又是楚廷尉的,一些又是韓中丞的,更有一些是新起的沈相和林大夫的。不僅如此,還記得我前些日同你說的,西北謀士聚首之事么?真真假假,層層交疊?!?/br> “爹的意思是說?!鄙瞎俣艘傻?,“此時還不是良機?” “錯?!鄙瞎龠h放下茶盞,抬頭望天。須夷,他感嘆道,“朝堂動蕩,百姓動蕩,義士奮起。亂世來臨,正是良機?!?/br> 上官端了悟,拳頭打在手心里,輕聲啊道:“亂世起梟雄?!?/br> 上官遠點了點頭:“三年成基,只待一刻?!彼[了瞇眼,繼續道,“還差一點,自從兩年前三公滿員,景大人的對手就不僅僅是皇上了?!?/br> “爹是指沈相和林大人?”上官端歪著頭,“爹不是說過那兩位大人是景大人和楚大人共同舉薦的么,怎地一朝相隔竟成仇敵了?” 上官遠剜了上官端一眼,后者噤聲。他眼神犀利道:“誰說景大人活著?誰又說景大人做的就永遠是對的了?” 沈相和林大夫在官位當得好好的,只不過是見民間有謀反趨勢,想竭力壓平罷了,他們怎么知道這是否是“死去的”景霖在幕后cao作? 身為朝堂官員,不竭力為君主謀事,不盡力穩住亂世局面,那還算什么國中忠臣? 站在官員的角度來看,景霖、或者是民間那群不知好歹的謀士義軍。是國之大患。 須夷,上官遠見上官端一臉憂慮,嘆了一聲。 “你年紀尚小,還是先專心準備科舉去吧?!鄙瞎龠h道,“朝廷之事,豈是一句兩句能夠道得盡的?紙上談兵終究抵不過實戰,更何況朝廷不比戰場容易,就連你爹我都……”上官遠怔了下,茫然地接了后句,“都不得不被繞進去?!?/br> 但僅僅是他被繞進去了嗎? 朝廷本就是盤巨大的棋局,每個人都是顆棋子。進一步,許是成了旁人的刀;退一步,又成了他人的嫁衣。是進也不得,退也不得。才把別人當棋子出手,卻又不小心成為別人的棋子。 無人能逃出來,便只求在這其中能夠盡全力保住自己的命。 至于那些連自己的命都保全不了的人,終是朝堂的棄子。 上官遠看著上官端,雖然上官端還沒高過他,但稚氣已是褪了不少的。 也就在這時,上官端困惑的時候習慣抿起的嘴巴,似乎還留了幾絲兒時的童真。 他驀地想到,自己那個被付老九所害的長子。 他孩子的性命永遠停留在他最無能的那一年。 上官遠又嘆了一口氣。 一切機遇還是得靠著自己去抓。 不多時,府內暗衛趕來。 “主公?!卑敌l道。 上官遠瞅了眼暗衛,還是先把兒子打發走了。 “怎么說?”他問道。 近些日子,接到景大人暗樁線報,命他去打探沈相和林大夫的行蹤。他便暗中將此事提醒了下楚廷尉,打算多個幫手省點時間。 也不知景大人何意。畢竟沈相和林大夫都是大家眼中釘,身旁多的是眼線,行事必定不會出格,何至于打探這無用線索。 果然,暗衛道:“沈相及林大夫近來并沒有什么動作,照例去太常寺盯著點丹藥制作,順便再去護國寺為我大淮上了幾炷高香罷了?!?/br> 沈遇汶和林玨像是專挑皇上喜歡的點去踩一樣,又是為皇上的長命之道祈福,又是為大淮國運祈福。這點大家已經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的了,頂多罵幾句諂媚佞臣。 上官遠也覺得奇怪,這消息沒有一點用處,連上報都難以啟齒。被景大人知道了,估摸著心里要嘀咕他沒用了。 他想了想,道:“你把這個消息同楚廷尉報告一番,問問他探到了什么線索沒,一塊上報了?!?/br> 暗衛應道:“是?!?/br> 待暗衛走后,上官遠看著離去的背影,慢慢才反應過來。 他是先知曉楚廷尉是和景大人一伙的,之后才明里暗里地協助楚廷尉。然楚嘉禾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做事必然要斟一斟。這楚廷尉又是何時信了自己的話呢? 莫不是…… 上官遠猛然一驚。 ——早碰上面了! 他內心霍然一嘆。 果道是,良機將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