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那人對他說山上危險,要他下山??稍诓痪们安畔胫盟谒赖?,定然知道他不會輕信,反而會上山。 說不定有人就在山上埋伏,等待拿他好命。 他傷未完全好,出手吃力,不能保證能否全身而退。 再說夜里的山實在危險,要是再碰上幾個話都不說就出手的神經病,他可經不住這么折騰。 景霖沉了下臉,道:“繞路下山?!?/br> 他一直提防著周圍,以防不測。但他們兩人這一路上可謂是風平浪靜,連條毒蛇都沒竄出來。 景霖打道回府,合上門才對成應說道:“明早你再去尋一回?!?/br> 成應點點頭,應道:“是?!?/br> “屋子還沒搭好?!本傲乜纯粗車氯?,又說,“這幾日你們可自行出去找客棧?!?/br> 成應吃了個大驚。 主公這意思是讓他們出去??? 劉霄走上前來,跳了話題:“主公,熱水已經燒好了,沐浴完早些睡吧?!?/br> 景霖見狀,也沒說什么,挑了挑眉。 也罷,車廂里擠擠也無妨。 進了房內,他解下外衣,掛在屏扇上。 清水澆淋在身肩,里衣衣帶在水中解散。 此處沒有他人,景霖自己撈起頭發往胸前梳理。 青絲在水中柔順地隨波晃悠,和潔白的里衣一塊纏繞。 他不由自主地垂眸,低頭看見了脖頸上顯眼的紅繩。 紅繩浸了水,有些暗沉。 但紅繩下掛著的銀鎖,在水光下愈漸亮堂。 景霖靠在浴桶邊,一根手指拎起脖頸上的平安鎖。 上面“健康快樂”四個字簡直耀眼奪目。 可惜了。 他如今既不健康,也不快樂。 細看景霖身上的疤痕,大的大小的小,過了些時日,已經快要愈合了。 可依舊有痕跡。 正如他突然見到和昌王站隊的宋云舟時心中產生的錯愕與痛楚。情緒一旦產生,便難以磨滅。 他將身子埋下去了點,平安鎖在水上漂浮,他靜靜地看著平安鎖。 宋云舟一直以為他把這個玩意扔了,他也從來沒想和宋云舟解釋。相同的,宋云舟無意間把他的玉佩當了,他也沒有去追問。 他和宋云舟就應該保持這種距離。景霖想。 是即便相愛,也不能相見的距離。 昔日神女的預言如濃重陰霾般籠罩在他心中,久久不能消散。景霖本身不信神佛,區區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神女”,妄圖用幾句言語逼他拜服,想都不用想,沒可能。 若當日神女說的是他,說他籌謀將會毀于一旦,說他死后將被鎖至地下十八獄。他會選擇當即殺死神女。 偏偏神女說的是宋云舟。 一個人若有了軟肋,便有了羈絆。 水溫涼了。 浴桶邊的手垂下,一滴水珠自指尖跌入水中,攪起淺淺水波。 景霖不會愛人。 愛人和害人,哪個更簡單些?對于“無惡不作”的景霖來說,自然是后者。 所以他自然要推開宋云舟。 他知道自己這么做十有八九不會出錯。對待韓與也是這樣的,事實也證明了,這種結果很好。 可是為什么…… 景霖起身,從水中走出,披上了嶄新的衣服。 他不解。 不舍的情緒,為何會愈演愈烈。 后悔,很后悔。 為何? 他站到窗邊,任由晚風凌亂地吹著他的濕發。 棕褐的木板上深了一片。 胸前的平安鎖沒有外衣的遮擋,三個小鈴鐺叮鈴鈴地響。 心如亂麻。 景霖轉過身,看到了桌上堆積的一沓文書。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是真的累了。 數不清的公務、辨不清的算計、避不清的仇惡。 他走進沼澤,越陷越深。 他站在了沼澤的正中央。 “呵?!本傲刈叩綍肋?,坐下開始整理文書,“真是一條爛命?!?/br> 累也沒辦法。 人活著,就得繼續往下走。 生不逢時,就不必再扭捏于時運,畢竟生是為自己而生。 聽聞清晨的雪山極美,斜陽一照,便金碧輝煌。當地人皆稱此奇景為“日照金山”。 景霖整理完文書,休憩小會,就攀上屋檐,尋了個好角度,將雪山一覽而盡。 遠處雪山頂端潔白如畫,輕云繚繞。下面則是青灰一片,不見青綠。連綿了幾轉,遠及近時,才突出些團團樹木,和落戶村莊。 這里的天是極藍的,滿天白云,有時人抬頭一望,就能暫時忘卻煩惱,獨享這片刻安寧。 景霖看完這奇景,跳下屋檐。 他喝下調理身子的藥,嘴里嚼了塊冰糖。 雪山下有草原,有馬場。有藍綠的水,有細白的沙。 但他并不打算去。 “徐明正趕著去上大朝會,剩下的公務應該都堆給了我?!本傲氐?。 他話音剛落,徐府里的下人就來了。 手里端著文書。 不是應該,是肯定。 “你等會跟木匠說屋子的事吧?!本傲貙⑾龅?,“成應再去尋一遍?!?/br> 成應聞言,便把手里的牌子給了劉霄,囑咐是哪些木匠,又何時才會到,用的是哪種木材等等。 “找到了就盡快帶回來,不要打草驚蛇?!本傲靥嵝殉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