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毛筆上的汁不可避免地沾到了景霖的明黃長袍上,馬車狹小,景霖往哪里躲都躲不掉。 這墨汁就跟宋云舟一樣。 “方才沒聽劉霄怎么和你說的,別擾我清凈?!本傲囟⒅且稽c墨,“識相就自己滾回去?!?/br> 宋云舟很大幅度地搖頭,說道:“大反派,這天要冷不冷的,外面又這么多人笑話你,你還惹了風寒。心情郁悶,氣血不暢,我怕你睡死在車里?!?/br> 馬車好巧不巧地又顛簸一下,宋云舟穩住了,但他手中的筆沒穩住,一整個掉在景霖的衣袍上,染黑了好大一片。 景霖:…… 宋云舟:…… “我覺得我可能會先被你氣死在這車里?!本傲負p道。 宋云舟尬笑兩聲,他撓起后腦勺,看著手上一沓紙,捏了捏,心中想到一個好法子。 景霖就冷眼看他在作踐那幾張紙。 不多時,宋云舟遞給景霖折紙,笑道:“你猜這是什么?” 景霖把那團紙捏皺,扔還給宋云舟:“有病似的?!?/br> 宋云舟:…… “不懂吧,這是千紙鶴?!彼卧浦凵詈粑鼉煽跉?,決定不跟病患計較。這紙不是專門用來折的,硬度不夠,宋云舟也疊不了那么整齊,只是揉皺的那只千紙鶴,又被他好心復原了回來。宋云舟生硬介紹道,“但是只能看,不能飛?!?/br> “我知道?!本傲刂鹜?,漫不經心道,“成婚那日你折過,我只是沒想到叫這名?!?/br> 成婚那日?宋云舟努力回想,好像的確有這么回事,當日夜晚,景霖一直在外頭應付賓貴,他在屋頭無聊,聽說千紙鶴寓意好運,他就一邊折一邊祈求景霖千萬不要像他想象的那般壞,最好還是個妻管嚴事事都聽他的。 但好像并沒有什么用。 “我折一只,就能討來一點好運?!彼卧浦郯阉砗梅旁趦扇酥虚g,一指朝景霖方向彈了過去,“你好像并沒有我想象的那么十惡不赦?!?/br> 景霖一手抓住了千紙鶴,隨手往外拋,不帶一絲猶豫:“說笑了,你連‘惡’都認知不清,還談什么十惡不赦?!?/br> 宋云舟:“你這樣子說話,真的沒有人能忍受住的?!?/br> 景霖:“那是你的問題?!?/br> 宋云舟:…… 景霖淡淡地瞥了下宋云舟,偏頭靠在車廂上,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 “感覺你挺討厭我的?!彼卧浦勖羌?,開始逐一對比,“你看啊,首先是劉管家,他的職位沒我高權力卻比我大;再來說你身邊那群下人,一天一套衣服,我到如今就沒見過幾件一樣的。景霖,你到底討厭我什么?” 景霖聽到“討厭”二字,眉間就忍不住一挑,又聽見下人每日衣服不重樣,頭偏了幾寸。 “你的衣服也不便宜?!本傲鼗氐?,“他們為我效力,我等價相報實屬正常。你呢?” 宋云舟眨眨眼,往角落靠了點。 “你是給我幫了不少忙,倒忙?!本傲匾徽Z中的,“才與我見一面就說我要死,黑白無常都趕不上你那么勤快的?!?/br> 原來是第一印象……宋云舟尷尬地想,沒辦法,自己當時著實是太激動了,他是真不想被株連。 真會記仇,宋云舟嘟囔道。這都過了多久了,還記著這件事呢。 “當我聽不到呢?!本傲匮劬σ琅f閉著,他抱起胸,諷刺道,“陽奉陰違,你倒是做的好?!?/br> 表面對他一個夫君一個夫君的叫,背地里又是翻箱倒柜又是收買他的人又是打探他的消息。說這人天真,他又精明得很,要說這人精明,他又蠢蛋的不行。 景霖也當是開了一場眼界。 “你怎么可以這么說我?!”宋云舟捂住自己胸口,緩緩倒地靠墻,看似十分痛苦,“夫君,你這么揣測我——” “別裝?!?/br> “好的?!彼卧浦垡粋€鯉魚打挺就起來了,他往景霖這塊靠近了點,景霖后退,他就靠近,直到景霖退無可退,又開始罵他“你有病”,他才不再動作。 “那我保證以后不再喊你大反派了?!彼卧浦垭p手合十,誠懇道,“懷玉,你我如今夫妻同心如膠似漆,剛見面就罵你是我不對,瞞著你做事是我不對,給你幫倒忙是我不對,我給你道歉。原諒我成嗎?” 景霖歪著頭,張開了眼。 他第一直覺是,是太陽從西邊升出來了還是宋云舟的腦袋被西北風呼了,這么不正常,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成?!本傲匦π?,他先是踢了宋云舟一腳叫人挪遠點,然后直視道,“你告訴我一件事,往事一筆勾銷?!?/br> “你問?!彼卧浦廴钢柑?,“我發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話別說那么早?!本傲剜托σ宦?,問道,“早上趁著買年貨的空隙,干嘛去了?!?/br> 景霖本來是不打算問宋云舟的,他馬上就要南下,京城的眼線暫時派不上用場,再說此次南下的原因宋云舟也該知道,是百官彈劾。他再怎么打探消息,頂多得到個“景相以美色誤國君”的模糊消息。 放這個人出府,這個人是不會浪費機會的。就連劉霄所說的什么“一宿未睡”,真以為宋云舟做這些表面功夫他就會感動得不行? 不過是個幌子罷了,那個晚上宋云舟是在思考第二日如何脫身探消息吧。 事實上,也確實如他所想,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