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宋篾道:“我們干脆把宋瀾一起帶走不就行了,而且他不下山,我們怎么讓他做天下第三?”難不成到時候還讓全天下給他留個空么?顯然不太現實。 宋佩覺得有道理,但又覺得,宋瀾興許不會同意。 他看向水池邊練刀的少年,壓低了聲音對宋篾說:“……可他家里吃死了他,只怕不會放人?!?/br> 宋瀾父母雖亡,但還有個伯父,伯父不情愿養他又不得不養他,因此肚子里有氣,時常讓他干這個干那個,又喜歡喝酒,喝完酒就打媳婦打孩子,媳婦孩子被打了之后心中有氣,又來打宋瀾,以至于一旦宋瀾的伯父喝醉了酒,他就要挨三頓打。 以前二人雖然有意要幫宋瀾,但因為年紀小起不到什么作用,后面長大了,宋瀾伯父中了風,他們一家人的擔子就全在宋瀾身上,他性格又軟,只怕要走太難。 后面也果然如二人所料,宋瀾不肯走。 于是二人也只能結伴下了山。 但他們還留了個心眼,擔心宋瀾日子過不下去,臨走前偷偷找了宋瀾,告訴他每年立夏兩個人都會在他們平時最喜歡待著的那個泉池等一天,若是宋瀾想走又被攔著,就在那一日來這里,到時候他們自會回來接人。 宋瀾靦腆笑著應下,二人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然而,最令人想不到的就是,他們這樣的約定只堅持了一個立夏,就再沒有機會了。 立夏前幾日,宋篾找了根上好的紫竹做成簫,打算送給宋瀾,連名字都刻好了。 但等他們那一日去時,不見宋瀾,卻見滿池紅水。 ——宋家被屠了。 他們驚駭地往山里跑,看見了滿山谷的尸體,又擔心宋瀾,馬不停蹄跑去了他家里看,但人沒找到,只找到了三個被吊起來放血的人——宋瀾的伯父、伯母、還有堂兄。 三個人被找到時,宋瀾的伯父伯母已經死了,獨剩下堂兄因為年輕撐得久,還能睜開眼說最后幾句話。 他說:“宋瀾喪心病狂,殺我父母、殺宋家……” 后面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這些事都是宋瀾做的。 二人不信,翻來覆去找宋瀾的身影,滿山的尸體中,唯獨缺了他一個,也不知道到底應該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宋篾與宋佩相對無話,在尸體堆中睜著眼坐了一夜,想不出來怎么只是一年未見,就成了這個結果。 宋篾握著手中紫竹簫,濃烈的荒謬之情爬上頭頂,他撿起一塊石頭,從下往上試圖把那個名字磨掉,但只磨了一個“瀾”字便停住了,捂著臉哭。 宋佩也哭,哭得山中鳥鳴猿啼,空空蕩的回響。 哭完兩個人就下山了,不再爭什么江湖第一江湖第二,只想著一定要找到宋瀾。 可是找到他又干什么呢? ——報仇?還是問為什么要殺那么多人??或者問他宋瀾堂兄到底說的是不是真的?? 先找罷,找到了再說。 江湖之上,從不缺想當第一的年輕人,沒了宋篾與宋佩,也會有其他人要這樣做。 一直到十五年后,薊州五城災荒,宋篾見時玄蘭。 對面人雖然帶面具,可宋篾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后面的事,宋佩有許多都不知道了,或許只有當事人懂得——有一日二人見面,他看見宋篾腰間少了紫竹簫,好奇問了一句,卻被支吾搪塞了。 再后來宋佩機緣巧合見到時玄蘭,看見那人手中拿著的紫竹簫,一切都明了。 彼時距離當年宋家之事發生已經過去二十年,昔年三人之中最內斂最與世無爭的弟弟搖身一變、變成了得意樓的樓主,宋篾頹靡,去了千秋嶺窩起來,再不出世,而他也差不多——他們兩個已經不想再去追究那些愛恨情仇了,他們都累了。 再后面就是宋篾的死……時玄蘭拿走了他二十年的內力,其余的,陸緋衣差不多都知道了。 三人最終分道揚鑣,當時陸緋衣與秋月白來到杏花浦,他一時心軟救了人,時玄蘭也賣給他一個面子。見到秋月白時,杏花主人是一等一的驚訝過——這個人,他渾身的氣度,還有那個沉默的性格,那一手流麗的刀——實在是太像以前的宋瀾。 但不同的點也很多,還是能讓人一下子反應過來這不是他。 杏花主人:“和你說這些又有什么用?你能拿著這個故事去同你那個小相好的討到賞嗎?還是說能拿去對付時玄蘭?” 又想到什么,嗤笑一聲:“……說起來都沒瞧見你那個相好的,莫不是分了?人家不要你了罷?” “……”陸緋衣乍一下被說到痛處,幾乎要跳起來反駁:“誰被拋棄了?是他那個便宜爹一直阻止我們……” 杏花主人哼笑,意味不明。 他說:“你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什么用都沒有,當年宋篾都沒辦法,你還是他的徒弟……” “前輩,你難道不知道有一句話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么?”陸緋衣揚眉:“他沒辦法,我不一定啊?!?/br> “你?別以為我待在這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毙踊ㄖ魅肃托?,好心勸說:“你再不回頭,就見死期,殺人太多總是要還的?!?/br> “人不讓我活,我除之而有何罪?”偏偏陸緋衣這輩子最不懂得回頭是岸:“便是天皇老子來了我也殺得,報應算什么?!?/br> 杏花主人稀奇:“宋篾怎么教出來你這么個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