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秋月白:“……” 他看見那人頭發散亂,皮膚蠟黃,渾身上下臟兮兮的,散發出一股惡臭味,很難想象這樣一個狼狽的人會是得意樓排名第三的刺客。 其他人搬來兩張板凳給二人坐,但時玄蘭與秋月白貫得一世潔癖,都沒有坐下,而是稍微站遠了些。 時玄蘭看著伏在地上的人,嘆息一聲,吩咐:“也給他洗洗臉罷……怎么一句話也不說,是睡著了么?看來還挺清閑啊?!?/br> 聞言那個拽著雪粉華的大漢眉頭一皺,從旁邊的水缸里舀出一瓢也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水,對著人的臉就是一沖,然后抬起粗糙的、長滿厚繭的手使勁搓了搓他的臉,搓完了之后猶覺得不夠,一巴掌上去給人扇得往后一倒:“樓主都來看你了,還夢游?!” 雪粉華從迷瞪中醒來,“哇”地一聲吐出一口血,腦袋里直冒金星,聽見“樓主來了”后眼睛四下尋找:“樓主……樓主在哪?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樓主……不要把我再關在這里,求你……” 由此可見,這里的生活實在是算不得好,之前風光無限的人到了這里也被磨平了棱角,爬在地上求人放過。 可他抬眼看見的第一個人卻是秋月白。 昔日他居高,秋月白受制于人,如今境遇全然相反,倒叫人覺得有些奇妙。 雪粉華臉上那種希冀的表情立馬僵住,像變幻莫測的天氣,本來想說話的舌頭也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該放在哪里好,懇求的語言慢慢變成冷笑與不服:“……怎么是你?” 秋月白皺著眉頭看著他,往旁邊站了站。 他這么一躲,時玄蘭的存在感立馬變高了。 看見時玄蘭后雪粉華立馬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樓主……!” 時玄蘭悠悠晃著折扇,溫聲說:“好久不見?!?/br> 雪粉華想要走過去抓他的衣角,卻被壯漢一腳踢倒在地。 時玄蘭用折扇遮著臉走到他身邊,語氣帶著憐憫:“瞧瞧你……現在這個樣子,可真是不太好看啊?!?/br> 大漢用腳踩著他的手,不讓他亂動,雪粉華伏在地上哀求:“樓主,您是來放我出去的嗎?我知道錯了我不要待在這里……” “放你出去?可以是可以,不過,有一點條件呀?!睍r玄蘭笑了,招了招手:“阿月?!?/br> 秋月白乍然被點名,微微靠近了點。 時玄蘭抬了抬下巴對他示意:“今天來這里是為你出氣,你說,砍哪只手?” 秋月白微驚,要知道雪粉華用針,功夫全在手上了——現在說砍手?時玄蘭真的舍得? 雪粉華聽了之后也是很震驚:“樓主!不可!不能砍我的手!不行啊樓主!換一個罷!換一個!求您了……” 時玄蘭置若罔聞,滿眼里只有秋月白一個人,他目光慈祥,只要秋月白一張口,什么愿望都能滿足他。 秋月白看了看地上掙扎到痛哭流涕的人,又看了看被捧上來的刑具——說是刑具,其實也不過是一把生了銹的大砍刀罷了。 他的表情有些復雜。 秋月白本身就不是一個以折磨人為樂的人,即使雪粉華做了什么讓人覺得厭惡的事,他也不喜歡這種居高臨下的處理方式,公公正正地打一場反而更加符合他的行事風格。 而且時玄蘭今夜將他帶到這里來,未必就是為他出氣。 ——這樣的事本不必秋月白摻和,但現在,他不僅被迫摻和了,還要被迫選擇。 “……”所有人都看著他,實在是讓人不適。 最后他說:“……隨便罷?!?/br> 時玄蘭笑了笑:“你這個孩子真是的,每次讓你選你都愛說隨便,那便聽你的——隨便砍一只罷?!?/br> 壯漢就在等這一刻,他獰笑著磨刀,好似很興奮一樣。 刀磨得很快,動作當然也很快,這一場處刑中,雪粉華顯然并沒有任何話語權,無論他怎么掙扎也毫無用處,壯漢惡意地挑了右手按著,然后舉刀,在尖叫聲中快速揮動—— “唰——” “啊啊啊啊??!” 血花四濺! 兩個站著的人都快速往后退了幾步,時玄蘭帶著殘忍的不忍,顰眉垂眼用扇子遮著臉,仿佛很見不得這樣血腥的畫面一樣。 血只濺到了二人面前的地上,當刀落下時,他嘆了口氣:“真是的,真是的……誰叫你這樣不聽話要傷害我的孩子——不過這一刀之后,就算解了怨了罷?阿月,你說呢?” 秋月白聞著空氣中的血腥味,一時間語塞。 看似時玄蘭每一句都問了他的意見,其實都是白問,他掐準了秋月白根本不想摻和的性格,只需要對著他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秋月白也不會再生出什么反對的意見。 而且,雖然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右手是常用手,但雪粉華習武慣用的是左手——手還在,便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更別說這一刀根本沒達到廢了他的武功的地步,若要按秋月白的處理方法,一刀了斷才是最干凈的。 現如今既做不到干干凈凈,又讓人記了仇,秋月白簡直要懷疑時玄蘭這么做的動機——這個人就是一貫如此古怪,讓人猜不透摸不著。 并且這種古怪又與陸緋衣那種古怪截然不同,陸緋衣雖然行事作風也不按常理出牌,但那種更多的是一種隨意的感覺,有時候只是因為他想這么做所以就這么做了,并不帶有算計的功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