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渾重的呼吸聲自秋月白的鼻腔中發出來,他咬著牙用力抽出自己的手,用力將人推開! 肌膚似乎被什么東西刮破,血順著手流下,從指縫中穿過,他捂著傷口,聲音破碎沙?。骸啊悴荒?,你不能這樣做,這不合規矩?!?/br> 血沾到了時玄蘭的手上,刮傷秋月白的正是他手上戴著的一個普普通通的戒指。 他掏出一張手帕將自己手上的血跡擦掉,又用手帕輕柔地替秋月白擦拭指縫中的血,最后將沾染上血跡的帕子塞到了美人蒼白纖長的手里。 “但我的話就是規矩?!?/br> 時玄蘭終于站起身來放過了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坐在地上的人——像一只翠藍羽毛的雀鳥,美麗,但氣性實在是太高。 這不能算是缺點,但也不見得是什么好的優點,氣性高的人總是會比一般人要吃更多的苦,而且吃苦的時候,那氣性又會讓他們像啞巴吃黃連一樣,其中種種,許多都是不會說出口的。 “別怕?!鼻镌掳茁犚姇r玄蘭對自己說:“……我不會殺你,不會的?!?/br> 他攥緊了自己手里的那張帕子,血流出來又被吸走。 這樣還不如殺了自己,他想,死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再痛苦也不會太久。 ……總比這樣惡心的關系要好一萬倍。 可時玄蘭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他腳步輕移,將地上傾倒的椅子扶正,自己坐了上去:“——死,多簡單一個詞,有人害怕它,有人求而不得,還有人不得不死,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無論他們是不是自愿的,都終究變成了尸體,人死了,就會僵硬、腐敗、化作白骨,再美麗的皮囊也會變得臭不可聞,然后消逝——阿月,這些你都知道?!?/br> “我……舍不得你死啊?!?/br> 脖子還在隱隱作痛,聲音還在從上方傳來,帶著笑,帶著戲謔:“或許只有一種情況,你不得不死?!?/br> 秋月白抬眼看他。 時玄蘭笑盈盈說:“我死了,你就得死?!?/br> 美麗的眼眸瞳孔一縮,幾乎是立馬就想到了什么。 ——那碗粥有問題。 他看向桌面,可桌面上的東西早就被收走了。 “你好聰明,阿月?!睍r玄蘭夸獎他:“那毒我下在粥里,看著你一口一口將它吃完,解藥只有我有,半個月服用一次,若無解藥,人就會痛苦得不得不死,所以如果我死了,你就不得不陪我了?!?/br> “你這樣恃寵而驕,我死了說不定要有多少人欺負你,所以我實在不放心留你一個人在這個世上,只能把你帶走了?!彼柡敢?,卻不達眼底:“就這樣罷,阿月,我們各退一步?!?/br> 各退一步,我不再追究你的背叛,但你得陪著我,從生到死,永不分離。 惡鬼低喃的聲音盤旋于耳邊。 此刻,如墮無間地獄。 第086章 畫 夜涼如許,秋風蕭瑟,月如彎鉤懸掛于天際,朦朧的月光似乎也帶著些涼意。 白水城,今夜燈火如晝,酒香令人微醺,眾人歡顏笑語,觥籌交錯,席間斗酒吹牛,不亦樂乎。 得意樓的那位樓主為愛子設宴,三日流水席,只要到白水城無論是誰都有飯吃,只是席上,不見其人,亦不見樓主。 閣樓之上,夜風吹拂,醫者為這位曾經神秘到無人不向往的江湖第一刺客敷藥,他垂著眼小心動作,不敢亂看。 等到藥都敷好了,醫者才默默的退下。 侍從站在四個角落,沒有人說話,這樣的夜太矛盾了,下面那樣熱鬧,上面又是如此的寂靜,寂靜到格格不入,塵埃中包裹著的所有生命都已經死亡一樣,讓人喘不過氣來。 偏偏又有風,風好像又想讓人活。 秋月白的脖子上、手上都圍了一圈白紗布,兩種不同的藥味混合后縈繞在鼻尖,味道像濕冷的秋雨,令人指尖發抖。 二十四橋已經被拿走了,他現在身上什么都沒有。 又過了一會兒,秋月白聽見煙花綻放的聲音,他抬眼去看,正好瞧見最絢爛的一朵煙花隕落的時候,在第二朵煙花升空綻放時,又有侍從走上前來,恰巧不巧地擋住了他的視線。 侍從聲音顫抖著說:“公子,我們得下去了?!?/br> 他們都看見過面前這位脖子上的淤青,即使現在已經被紗布遮住,可那種恐怖的感覺卻是遮不住的。 ——這里有誰能傷他? 當然只有那位。 所有人都說樓主寵愛義子,甚至樓內那些反對明月夜回來的人也都是這樣認為的,他們都說樓主為了這個人連規矩都不要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的,以至于還傳出某些不太光鮮的傳聞——可他們都不知道,真正狠得下心傷害這樣一位冰雪美人的同樣也是樓主。 不過眾人也只是敢想不敢言罷了,即使秋月白平時待他們都很好,但誰敢冒著生命危險為他說話?沒有人。 自己的命不只是自己一個人的命,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都是這樣的,所以大部分人都惜命。 好在秋月白也不是那種會為難無辜的人的人——這些人都不懂什么。 無知者無罪……是這樣說的。 他站起身來,侍從們走在前面為他照明,幾個人下樓。 腳踩在閣樓的木質地板上,木板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樓閣外,煙花的聲音還在傳來——這些不是給他看的,而是給其他的江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