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那時候的秋月白雖然也很淡漠,但眼中是有人氣的,并不冷——這樣的人氣,也不知要這近九年來的多少個日出與黃昏的陽光才能成就。 他應該很喜歡這樣寧靜的日子,畢竟它們是那樣安定,溫和,若不是陸緋衣橫插一腳,只怕秋月白現在還能在那個小鎮子上當他那天天喝茶的當鋪掌柜。 他本來可以做月下出塵的玉蘭花,是陸緋衣一把將他再次拉入江湖,如今玉蘭花上濺了鮮血,這并非他自己所愿。 唉。 都這樣了,秋月白還愿意救他,可見其善良。 好人,實在是好人。 陸緋衣再次嘆了口氣。 秋月白沒理他的思緒萬千,他的人皮面具摘下并不太久,還有點不適應這種自己真正的臉暴露在空氣中的感覺。 想到郎中的囑托,他出去洗了一把臉,回來時順便給陸緋衣帶了一碗剛剛熬好的、黑得像墨水一樣的藥。 陸緋衣看到藥眼皮跳了跳,不是很想喝。 剛剛那一碗就苦得舌頭都要掉了,這碗比那碗還要黑,只怕更苦。 秋月白瞧見了他無聲的往里面挪動的動作,心里覺得好笑。 受了這么重的傷還能和毛毛蟲似的動來動去,可見恢復的倒是不錯。 雖然心里這樣想,但面色還是冷冷的,他用勺子敲了敲碗,讓陸緋衣放棄掙扎:“再挪也要喝?!?/br> 陸緋衣垂著眼看他。 “裝可憐也要喝?!鼻镌掳桌淇釤o情的擺出一個拒絕討好的表情:“快點?!?/br> “那我坐起來自己喝?!标懢p衣掙扎著想要靠在床沿上。 秋月白沒有幫他,只是看著他自己折騰。 如果要扶他坐起來,就意味著秋月白首先要把手中的藥碗放下,而能放碗的桌子又在幾步開外,他不想動。 既然陸緋衣愿意折騰,那便隨他去。 秋月白頗有耐心的等著。 再看陸大魔頭,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成功的將自己的姿勢從躺著變成了坐著,實在是自強不息可喜可賀。 秋月白將碗給他,此時藥的溫度剛剛好,正好給他一口悶。 陸緋衣也確實這樣做了——美人喂藥雖然是艷福,但一口一口的喝實在是苦,還不如一口干了。 喝完藥后,陸緋衣扭曲著臉將碗還給秋月白,由他帶出去,秋月白站起身涼涼的道:“喝點藥難為成這樣,我瞧酒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卻喝得起勁?!?/br> “這如何相提并論?”陸緋衣反駁道:“酒是酒藥是藥,酒能天天喝,藥能么?” “別人我說不準能不能天天喝,但你肯定是可以的?!鼻镌掳奏托σ宦暎骸皠偤弥沃文愕哪X疾?!?/br> 陸緋衣一噎。 第037章 清風城 秋月白端著碗出去了。 陸緋衣環顧四周,很普通的房子,布置樸素,一邊的地上有一個藥架子,上面擺放著要陰干的草藥,其他的也看不出什么東西來。 不知道自己這一躺到底躺了多久。 總感覺恍如隔世…… 陸緋衣突然想到之前對秋月白說過想看他的臉,但秋月白當時告訴他的是那面具只能通過特殊的手法或者藥劑才能剝離——而今天一見,秋月白皮與骨十分貼合,卻是真容無疑,但,面具是誰為他摘下的? 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一個人選。 ——時玄蘭。 那位得意樓的樓主。 花自落他們聯合要追殺自己的人設計將他、秋月白、以及萬葉山莊的人分開,郁文越身為萬葉山莊的三公子,應當有他爹護著并無大礙,而他則被追殺的人圍困,秋月白應當就是被引著去見了時玄蘭。 否則就不會有花自落那一句“他跟樓主回去了”的話。 但本可以離開的秋月白卻選擇了回來救他。 這是一個很微妙且難懂的選擇。 按理來說,就算秋月白不和時玄蘭走,他那時也應當知道了自己在騙他——可是他還是回來救下了一個騙了他一路的騙子。 如果秋月白選擇了獨自逃跑,陸緋衣那日就是必死無疑,可他偏偏回來了,這才有了一線生機。 事到如今,陸緋衣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圖什么了,這怎么算都不是一份合適的買賣,反而倒使自己深陷困境。 而且依照秋月白的性格,他就算等陸緋衣死了再回來捅他幾刀都是合理的。 但他居然回來救人了。 陸緋衣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他短暫的陷入了沉吟。 就在這時,內門外傳來腳步聲,很清楚。 明顯不是秋月白。 那人步履穩健,直奔內門而來,陸緋衣幾乎是下意識就想到了那些陰魂不散的追殺者,冷聲道:“誰!” 有一個穿著麻布衣服,年齡在六十歲上下的老頭站在內門的門口,被他這一聲呵斥嚇了一跳,沒敢再往前走。 陸大魔頭瞇著眼打量他:“你是何人?” 老頭沒有回答:“……” 陸緋衣警惕的看著他。 老頭一只手提著箱子,一只手先是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擺了擺手。 陸緋衣:“?” 他想了想:“你是啞巴?” 本來就沒法說話老頭無語的點了點頭,拖起手中的箱子給他看。 陸緋衣不認識這個箱子是干什么的,有些疑惑。 好在秋月白這時候也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