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池峋,你抓我干嘛?” 直到李鶴然的問話響起,池峋才發現自己正握著李鶴然的手臂。 “飛機快起飛了。坐好?!背蒯舅砷_手。 他開始厭惡自己的自私,霸道,嫉妒。 他找不到立場去擁有這些情緒。 “哦……” 李鶴然停止了與唐依瞳的交談,回身坐正。 隨著引擎的轟鳴,一陣強烈的推背感傳來,耳膜短暫的刺痛,周圍的聲音像跌落另一個時空。不知過了多久,池峋才漸漸恢復聽力。 “池峋,你看!” 池峋循聲望去,窗外的景色讓他徹底失了神。 上端的云霰破開一個缺口,似流金的鐘鼎,垂直傾落橘色的光,像一層薄薄的紗,為中空那一團團雪絨花般輕盈漂浮的云絮渡上一層柔和的粉色。墨一般的云影在渺小的翠綠谷壑間著落,有著漫畫般豐富細膩的筆觸。 飛到更高處,那隱約顯現的大地再也不可察了,池峋跌落另一個玲瓏剔透的城堡。 一堆堆潔白無瑕的云猶如壯闊的冰川雪原無限地向虛空中延展。畫面的另一半,是倒懸的透明的藍,海神般純粹而神圣。池峋感覺靈魂化作了一尾輕盈的魚,在最深的藍處棲居。 李鶴然臉趴在窗上,膠狀的光束打在他臉廓上,通透又靜謐。 一種默契的沉默在彼此間生長、流動,他們就這樣一起看了很久很久的云。 池峋打開mama五年前買給他的隨身聽,這是mama被送入療養院后他第一次打開這臺塵封的機器。插上耳機,耳邊傳來陳綺貞輕靈又自由的聲音。 “你累積了許多飛行 你用心挑選紀念品 你收集了地圖上每一次的風和日麗 你擁抱熱情的島嶼 你埋葬記憶的土耳其 你留戀電影里美麗的不真實的場景 卻說不出你愛我的原因 卻說不出你欣賞我哪一種表情 你卻說不出在什么場合我曾讓你分心 說不出旅行的意義……” 他望著李鶴然溫軟的發,折射著光線的微翹的睫毛,耳骨上的那顆痣……忍不住分了只耳機掛在李鶴然左耳上。 他在云端兵荒馬亂,李鶴然卻甚至沒回頭。 擅作主張的越界像一條鯨,就這樣被李鶴然溫柔的海吞沒。 看同一朵云,聽同一首歌,李鶴然就住在自己的目光里,這是池峋三年來最幸福的時刻。這種棉花糖般膨脹而沒有實感卻使人迷戀的幸福持續包裹著他,直到飛機落地的那一刻。 稀稀落落的人群拉著行李箱陸續走向服務臺辦理入住登記。 阿飛跑過來摟住李鶴然的肩,笑出一口大白牙: “妹夫,咱倆住一間吧?!?/br> 李鶴然搡開他。 “我不要。你打呼?!?/br> 阿飛的眼睛立刻滴溜溜轉向言川。 言川連連擺手,“你不要過來啊……”,旋即看向池峋,“我跟你吧?!?/br> “我……”池峋欲言又止。 “葫蘆娃,你不過來跟爺爺一間房嗎?” 聽到李鶴然的召喚,葫蘆娃快步走到他身邊。 “我想睡靠窗那邊?!背蒯局缓谜f道。 “沒問題?!毖源ㄈ〕錾矸葑C排在隊伍后面。 辦好入住手續后,一行人手執房卡擁入電梯。李鶴然是第一個進電梯的,他立在電梯門邊長按開啟鍵,直到所有人都進來。池峋站在他身后,擋住那些推推搡搡的人流。李鶴然按完樓層后轉過身,兩個人相對站著,溫熱的呼吸在狹窄的間隙間穿行,擦得池峋耳朵發燙。 不知是誰挪動了位置,一股力穿過人群推向池峋的后背,池峋沒站穩,一個前傾唇角輕輕滑過李鶴然的左頰。 他的肌膚又柔又軟,像光亮的水。 池峋站直身體,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整個電梯無人在意剛才那失誤的一幕,李鶴然看起來也不在意,只平視著他。 在李鶴然眼里,這也許只是一次不經意的觸碰,但是對池峋而言,這是他人生僅有一次的美麗初吻。 電梯的安靜烘托著他狂亂的心跳。 他抓著行李箱拉桿的手緊了緊,不知應該對李鶴然說一句“對不起”,還是當做什么都沒發生就這樣沉默著。 “池峋?!崩铤Q然突然開口。 第7章 吃點甜的 池峋屏住呼吸,摸了摸自己熱的臉頰,很怕李鶴然問出“你臉怎么紅了”之類的話。 如果這樣,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你長高了?!崩铤Q然說道,舉起一只手比了比,“比我都高了?!?/br> “就……高三那年暑假……個子竄得厲害……”池峋又開始犯口吃。 “說明還在長身體。待會晚飯多吃一點?!崩铤Q然淺淺笑道。 又是這個笑容。 明眸皓齒,干凈簡潔。 池峋想到這些字眼。 每次看到李鶴然的笑容,他心中那座冰川都會消失,化作溫柔的春水。 “嗯?!背蒯疽参⑿χ鴳?。 “?!?/br> 電梯門開了。 人流四散。 池峋抵達房間放好行李后就坐在落地窗旁的沙發上休息。 手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 池峋點開微信,發現帶隊的陳老師拉了一個籃球聯賽群。他看到群成員中最后一個頭像正是他拍攝的李鶴然打球的側影,昵稱是“可愛吶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