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覃平年去了。 就是這么突然。 周及無力地站在那,挪不動腳。他看著身患重病的外公抱住女兒,他看著覃尚紅著眼聽醫生安排。 世界好像缺氧了,周及的腦袋暈得很,呼吸變得十分困難。他要靠在墻上才能站穩,聽見覃尚在叫他名字,才眨了眨眼復蘇了生命力。 他跟著覃尚一起按醫生說的辦理接下來的手續,很快的,覃平年的死亡通知書就出來了。 朱慧琴麻木地在一張又一張紙上簽字,然后丟魂了一樣跟醫護人員溝通。 從醫院回到家是凌晨一點,為照顧朱慧琴情緒,覃尚只能陪著她回立景苑。 周及本也想跟著,但從朱慧琴看他的眼神,他就知她在怨他,他只能和外公一起回去。 關燈躺在床上后,周及才敢去想今晚的事情。 他不太明白,為什么身為駕校教練的覃平年能將車撞上護欄。更不明白為什么好端端的人說沒就沒了。 這一切就像是場噩夢,他多希望他用力掐自己時可以立馬醒來,然后發現他其實在回倉汀的那列車上睡著了。而他只要下了車就能看到覃尚和覃平年在出站口等他,他們爺仨吃了燒烤后還可以說笑著回家。 比見證了死亡更沉重的莫過于生者的指責。 朱慧琴認為導致覃平年離開的根本原因是他不打招呼的回了兆寧。這就像根刺,埋進了周及的心臟。 痛不至死,但凄入肝脾。想到朱慧琴的怒吼和眼神,周及就由內而外的怯。 大概是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覃尚在天快亮時回來了。 聽到門外動靜周及還以為是外公在起夜,直到他的房門打開有人鉆進來,他才在那并不亮的光線里認出了覃尚的輪廓。 “你怎么回來了?”周及撐著胳膊起身問。 覃尚坐到周及床邊:“就知道你沒睡著?!?/br> 周及沒再吭聲。 脫了外套的覃尚一點點移動身子致使自己躺在周及身旁:“趕緊睡覺,早上還要去殯儀館?!?/br> “睡不著?!?/br> “我這不是回來陪你睡了么?!瘪羞呎f邊將胳膊搭在了周及身上,哄小孩一樣輕拍著。 覃尚說第一句話時周及就聽出覃尚哭過了。如果現在打開燈,他定也能看到覃尚紅腫的眼睛。 意識到這人明明自己很難過卻試圖安慰他。他突然就更不好受了,他慢慢側過頭近距離盯閉著眼的覃尚:“哥,你也怪我么?!?/br> 覃尚的眼睛仍保持閉著:“怎么會?!?/br> “可要不是我......” “睡覺,”覃尚用手掌蓋住了周及的眼睛,“乖?!?/br> 周及往覃尚身邊靠了靠,近到他的額頭貼著覃尚的臉,他能夠聞到覃尚身上的味道。 那是可以讓他安心的味道。在持續的舒緩呼吸里,他才開始有了睡意。 好像剛睡過去就被叫醒了。 有些偏頭痛的周及與覃尚先到立景苑去接朱慧琴,外公身體不太舒服,就沒跟他們到殯儀館。 一晚上過去,朱慧琴對周及的怨并沒消減,她看周及就像看殺了他丈夫的兇手。 周及畏懼她的眼神,總躲在覃尚身側,能幫上什么就幫什么,也沒指望朱慧琴會如之前那樣柔聲細語地對他。 殯儀館從醫院接來的覃平年尸體,周及沒敢看一眼。他遲遲沒從殯儀館的洗手間隔間出去,覃尚在忙著與朱慧琴辦各種手續,顧不上他。他就趁著間隙給老周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后周及沒忍住地帶了哭腔:“爸?!?/br> 周建培:“怎么了兒子?” 周及再也控制不住壓抑情緒,他低沉啜泣:“我惹禍了?!?/br> “你先別哭,怎么了,你跟爸慢慢說?!?/br> 周及邊哭邊把覃平年去世的事情跟老周說了。跟老周說出來并不能改變事實,可他太需要宣泄。 他站在隔間里握著手機泣不成聲:“我不想事情是這樣的,可為什么就是這樣了?!?/br> 電話另一邊的老周沉默了好半天才開口:“你回來吧,要不爸就過去?!?/br> 周及搖著頭:“不行,我不能在這時候離開,你也不能在這個時候來?!?/br> 周及是被覃尚從隔間給薅出去的,覃尚在外面找了他半天沒見人影,到廁所就聽到周及在哭著跟老周打電話。 把人弄出來后他說:“去洗把臉?!?/br> 周及聽話的站到洗手池前,洗了臉后才跟著覃尚出去。 “媽呢?”他問。 “她先回家了?!?/br> “手續都辦好了?” “后天上午火化?!?/br> “哦?!?/br> 覃尚深吸口氣后牽起了周及垂在褲線處的左手:“餓了吧?” 周及緩緩搖頭。 “我餓了,”覃尚抬高語氣,捏了捏周及的手,“陪我去吃東西?!?/br> 周及側過頭,他明白覃尚是希望他不要傷心,為讓覃尚也能從他這里得到安慰,他哭喪的臉上開始有了笑容。 覃平年火化下葬是周一上午,當天下午家里來了很多覃平年駕校的同事和覃平年的學員。周及跟覃尚一身喪服站在朱慧琴身旁,他倆說不上什么話,只有朱慧琴在說。 來參加葬禮的都會先到立景苑101進行吊唁后再移步到附近的朱慧琴預定好的餐館吃飯。 從單元門到屋里的路上都是挽聯和花圈,黃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