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月光如練,晴夜。地上拉長的兩個并肩走路的影子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被扭曲的很滑稽。 齊致辰大概是受之前胡思亂想的影響,沒說話。而他身邊的男人也沒說話。 直到安靜的從村東走到了喜宴廳大門口,周繼良才開口:“我想再走走,去不去?!?/br> 齊致辰回身:“去哪?國堤?” “不去國堤,”周繼良搖頭,“去村北吧,沒幾天可能就要走了,還沒去過那里?!?/br> 齊致辰的重點沒放在去村北三個字上,而是要走了三個字上。他恍然明白男人為何回來路上沉默,應是電話里聽到了上級說日后行程導致的。 齊致辰悲的是周繼良終究要從這里離開,喜的是周繼良能因要走情緒低落。他失神后先行走去前面:“那走吧?!?/br> 呈塘村北是大面積的稻田地,一直延展到與普關交界。 四季美如畫的地方。 春天時插秧后稻苗矮小稀疏,淺綠一片。夏天時水稻抽節郁郁蔥蔥,油綠一片。秋天時稻子成熟顆粒飽滿,金黃一片。冬天時水稻收完覆蓋積雪,茫白一片。 齊致辰遺憾在這夏與秋重疊的季節,周繼良不能純粹見證那任何一種壯觀到鋪天蓋地的顏色渲染。在這夜晚,哪有顏色可言,暗灰一片。 周繼良問一直走在前面的少年:“怎么停了?!?/br> 齊致辰停在路邊看著遠處月光下的稻田:“要不白天來吧,現在也沒什么好看的?!?/br> 周繼良站到少年身后,一同望向遠方:“不身臨其境怎會知道沒得看?!?/br> “嗯?” 周繼良抓起少年的手腕兩人扯著往前走,跳過引水渠道,最后踩在了最近的田埂上。 齊致辰以為周繼良說來村北就是站在一旁望望,卻沒想到這男人是想往稻田里面走,他問:“還要往里走?” “走?!?/br> 兩人一前一后的沿著半米寬的田埂往稻田深處走,腳下是松軟的泥土,每一步都要陷落腳印。兩邊是過膝高的水稻,被刮碰時搖曳動蕩。隨著他們的步伐,田埂上有撲通撲通落水的青蛙。 齊致辰走在后面,緊緊跟著周繼良。他沒有去問為什么要去稻田里,只是單純的男人走哪他就跟著,不問原由。他的手腕還被男人握在手里,慢慢的那只大手下移最后與他十指緊握,輕輕甩晃。 耳旁有清風蟲鳴,鼻邊有濃郁稻香,心尖有甜蜜蕩漾。 周繼良邊走邊說:“是給你們老師打的電話?” “嗯,明天無法返校?!?/br> “暫時上不了學,著急么?” 齊致辰笑:“我著急也沒用啊?!?/br> 周繼良點點頭后繼續道:“很快,沒多久就可以了?!?/br> 齊致辰邊走邊問:“洪水是快退了么?” “應該快了?!?/br> “哎呀……” 齊致辰拐彎時沒注意腳下,踩空后一只腳陷到了田埂下的泥巴里。被周繼良拽上來后他一下下踢甩著鞋上泥巴。 周繼良直接將人正面抱了起來,少年兩腿一分,半夾住他的腰,整個人掛在了他胸前。 胸膛貼著胸膛,聞著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齊致辰控制不住自己不靠近,他摟著周繼良脖子,側過頭將臉貼在周繼良脖子上:“一會兒我就下來?!?/br> 周繼良行走在田埂上,被齊致辰頭發蹭的脖子癢,他輕笑:“別下來了?!?/br> 被周繼良這么面對面抱著,明明他們在前進,但齊致辰感受的是后退。當他明顯覺出周繼良加快腳步后他們已到了一塊有井架的空地。 高高的井架被月色描繪出輪廓,齊致辰晃了晃身子示意要下來,周繼良便半彎腰將人放下。 周繼良是在電話里聽說沒多久就要撤離的事后一時心血來潮,他哪里是想大晚上來村北看什么稻田,他不過就是突然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與少年呆一呆。 顯然此時才發現,這里給了他意想不到的視覺體驗。 爬上幾米高的井架后居高臨下。條條深色田埂分割出的塊塊稻田,每個方形里的水反射月光遠遠望去白的亮眼。稍微強一些的風吹過水稻動蕩,盡管不是在白天也能看到由遠及近的浪。一望無際的稻田像是與天相接,與星辰輝映,美得像一副巨大的油畫,很是壯觀。 齊致辰站在井架上忍不住深深吸氣:“從沒在夜里來過,沒想到這么好看?!?/br> 周繼良望向遠處語氣很輕:“我第一次看到這景象?!?/br> 少年抓著井架的金屬橫杠,身體靈活的反轉挪著步子到另一邊,后背靠在井架上,悠悠開口:“聽說第一次經歷的總會很難忘?!?/br> 周繼良聽后慢慢踩著一根根金屬橫杠湊過來,在少年頭上揉了一把:“小子,有想過去當兵么?” 齊致辰微愣,好像曾和誰說過這問題。當時他毫不猶豫的說他想考個大學念念。 可現在,他看著男人那深邃的眼睛。晚風吹來,吹落了一地隱隱的悲傷。他收回看身旁人的視線,他沒有回答。 第41章 暈染 當兵這個概念在齊致辰那里根本就不曾深刻過,他出生在這個村莊成長在這個村莊,從小到大被灌輸的思想就是要好好念書,有一天出人頭地,光宗耀祖。 而周繼良月光下望著他問他有沒有想過去當兵時,泱泱稻田夜色美,面前男人很深情,齊致辰有那么一秒是想點頭的??梢仓挥心敲匆幻?,他想拋開一切,單純的想獲得更多和周繼良相處的機會。但現實就是現實,他沒資格自私的開口說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