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奚衍宸的方向，發現他在讀一本書。

    書皮上寫的是《從家族企業集團到職業經理人》。

    奚衍宸的金絲眼鏡已經重新戴了上去，神情專注地閱讀著書頁，修長的手指偶爾翻動時都足以賞心悅目。

    注意到他的目光，奚衍宸直接道：“想問什么就問?！?/br>
    蘇慎玉問：“這是一本講管理公司的？”

    奚衍宸透過眼鏡看他：“不，是一本講歷史的?！?/br>
    蘇慎玉不感興趣地移開了目光。

    奚衍宸卻道：“很多人都將讀歷史當做消遣，但人能從歷史中學到時代的趨勢，也能因此擺正自己的定位，知道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br>
    蘇慎玉想，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方便。

    蘇慎玉不說，奚衍宸也能猜得到，他想學習的是實踐中的管理技能。

    這話是在提點他呢。

    奚衍宸合上了書，兀自閉上了眼睛，淡聲問：“說說看，現在查出來什么了？”

    蘇慎玉掰著手指頭數：“孟家也參與了，陸家應該沒有做手腳，我覺得一些其他的小家族可能也有參與，但還沒有找到線索?！?/br>
    奚衍宸道：“你有沒有想過從內部查起？”

    蘇慎玉道：“父親已經排查了上上下下的人，但那個協議從外觀上看起來真的天衣無縫，甚至，每筆涉及的投資金額其實都不大，是無數筆加起來，才導致了資金鏈的崩潰，所以蘇家內部未必有問題……”

    奚衍宸搖了搖頭。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敵人會這么巧，卡在蘇家債券到期這一資金鏈最容易出現問題的時間點，埋下這么多虛假的小地雷，導致你們家因為無法得到回款而陷入資不抵債的困境？”

    蘇慎玉喃喃道：“這是商業秘密，非內部人不可能得知?！?/br>
    下一秒，他的腦海中閃現過無數人：父親的秘書、助理、公司的風控法務、財務預算部門的總監……

    但是，究竟是誰呢？

    .

    秦賦齋。

    靠窗最好的觀景雙人座，此時僅僅坐了程栩一人。

    程栩第三次看了表，目光有些不耐煩。

    飯店經理陪著笑，親自來問：“程少，已經七點半了，您要的菜我們后廚都做到了，是上菜還是再等等呢？”

    羅成江打量了一下程栩的臉色，連忙對經理說：“催什么催，再等等！”

    經理連忙陪笑著走了。

    羅成江滿臉苦色：“程少，蘇少可能不會來?！?/br>
    程栩掃了他一眼：“不可能?！?/br>
    羅成江勸道：“蘇少最近的消費記錄在瑞士，他可能根本不在國內?！?/br>
    程栩仰頭喝了口酒，然后用桌上疊成玫瑰的餐巾紙慢條斯理地將嘴角的酒漬擦干凈，然后堅定地道：“如果他不能來，他一定會和我說，他承受不起惹我生氣的后果，他心知肚明?！?/br>
    羅成江只得表面贊同，心中腹誹。

    他不知道蘇慎玉和他主子最近都抽了什么風，蘇慎玉原本就是一個頂級戀愛腦，貼著他主子貼得不要不要的，結果蘇家事情敗落后，整個人像是大變了一樣，對他主子不理不睬。

    但更奇怪的是他主子。

    程栩原本是對蘇慎玉不屑一顧的，只有需要演戲的時候才稍微認真點，這段時間卻頻頻想起蘇慎玉。

    不過話說回來，他跟在主子這么多年，也逐漸看明白了一點，主子本就對失去的或者得不到的格外感興趣。

    那柳南初也是在死后，才成為了主子心頭永不磨滅的白月光。

    想到這兒，羅成江淡定了些。

    程栩看表的頻次越來越高，他也逐漸等到了八點、九點。

    一批批的舊食客進來，一批批新食客離開，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心滿意足的笑意。

    唯有程栩，他面無表情，像是一面密不透風的墻。

    不知過了多久，他披上大衣，徑直站起身向外走去。

    飯店經理在后面小跑著過來，陪笑著道：“程少，您這頓飯……”下一秒，他就說不出話來了，生生被程栩身上的寒意逼退了半步。

    程栩：“錢記我賬上，飯菜……賞你們了?！彪S后大步朝外走去。

    秦賦齋外，車水馬龍，夜色中處處霓虹。

    程栩在走出門的剎那，突然對羅成江說：“你說，我是不是賤呢？”

    羅成江不敢說話。

    程栩一字一頓，聲音在靜謐的夜間無比清晰：“要扳倒蘇家，我未必非要娶他，報復他這個人，我也有無數手段?！?/br>
    他長長嘆息了一聲：“我可真是鬼迷心竅，才會工作不管，會所不去，在這里等他一晚上?！?/br>
    羅成江：“程少，蘇少他……”

    程栩一抬手，制止住了他接下來未竟的話，冷冷道：“從今天起，我不想再聽見任何一個關于他的字，他如果再打來電話，也不要接，直接掛?！?/br>
    緊接著，他一把撕下下巴上的創可貼扔進垃圾箱，然后大步向著黑色奧迪走去。

    就在即將拉開車門的那刻，他腳下的步伐頓了一下，他的聲音寒涼，像是淬了冰：

    “順便，告訴安插在蘇家的釘子，可以動手了?！?/br>
    黑色奧迪駛向遠方，融入了沉黑的蒼茫夜色。

    --------------------

    明天見！

    第13章

    飛機徐徐降落，又滑行了一段時間，停下后艙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