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不說話，低著頭，因為這句話，并不是說說而已。

    過了許久，俞燃抬頭看著她，道：“看人的眼光這么差，建議去掛個眼科，或許還能搶救一下?！?/br>
    俞天歌倒頭就要吐出一口老血，她還期待俞燃能說點什么安慰的話，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嘴角抽了抽，“以后吃東西可千萬別說話，小心噎死你?！?/br>
    俞燃也懶得跟她拌嘴，找了一個干凈的地就坐下來，呆呆看著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是俞天歌頭一次看到俞燃會露出這樣一副表情，跟以前任何一個時刻都不同，看上去有些可憐，像一只被人拋棄露宿街頭的貓，脆弱卻又渴望能活下去。

    “我以為，我或許這輩子注定要客死他鄉?！庇崽旄韪^去，頭靠在俞燃背上，仰著頭，伸手在陽光下打轉，“阿燃，你害怕過么？”

    如果不是俞燃，她現在大概率會在圣騎士，每天都在老畜牲的監管下，一年如一日的敲著鍵盤，直至內心變成一潭死水。

    “你問這個做什么？”

    “沒什么，就覺得你好像什么都不怕，無論發生什么事，永遠都是一副淡定的樣子。在ut那幾年，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這么沒用，你為什么還要選擇留下來?！?/br>
    雖然知道這個問題并不需要特意問，答案就在那里，可一直不說出來，俞天歌總覺得心里有什么被堵著，“就算你不留下來，也沒人會對我怎么樣，老畜牲舍不得我出事，即使是一個人，也依舊能活下去。說說唄，為什么執意要留下來陪我？”

    為什么？

    世上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想做，便去做，有些事情，并不需要理由。

    不過，俞燃是絕對不會把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出來，“有人勾勾手指就跟著走，能活到現在，你也算是個奇跡了?！?/br>
    跟以前一樣，一點也沒變，還是一如既往討人厭。

    白長了一副好皮囊。

    俞天歌隨手就在腰｜肢上掐了一下，“好好說話！小心爛嘴巴！”

    但鬧歸鬧，俞天歌還是有自己的分寸，她知道什么樣的程度俞燃可能會生氣，就算是慣著自己，但很多時候，也都是點到為止。

    “阿燃，我想btty了?！庇崽旄桦p臂緩緩抱著膝蓋，下巴抵在上面，垂著眸道，“我昨晚又夢到它了，它遠遠就沖著我跑過來，用舌頭一直舔我的臉，還圍著我轉圈圈，讓我陪它一起玩扔骨頭游戲，可一睜眼，它就又消失了，而我連他最后一面都沒見到。你說，它是不是在怪我沒看好它，把它給丟了，所以才一直出現在我的夢里?！?/br>
    聞言，俞燃瞳孔頓然驟縮，整個人的眼神漸漸開始渙散，連心率都變得極其不正常。

    小心翼翼伸出雙手查看，卻發現上面全都是猩紅的血。

    兩邊都是。

    地上也是。

    好多血。

    止不住，源源不斷噴出的血。

    幾乎快要將他淹沒。

    “阿燃？”俞天歌用胳膊撞了一下后面，發現背后沒什么反應，而且也不說話了，仔細觀察，身體還在輕微顫抖，俞天歌連忙起身過去查看，蹲到對面用手在眼睛前晃了晃，“阿燃？”

    這個樣子完全不是正常人該有的表情。

    似乎在深深恐懼著什么。

    俞天歌長這么大，從沒見過俞燃露出這種表情過，心里有些慌，“阿燃？看著我！”

    發現說話完全不管用，俞天歌只好上手，按著俞燃的肩膀就使勁搖，“我在跟你說話呢，你聽到沒有？！再不應我，我可是要動手了！”

    俞燃這才猛然從剛剛的幻覺中回過神來，反復看了看，沒有血，頓時松了口氣，伸手捂著臉，低聲道：“你可以松手了?！?/br>
    俞天歌把手收回來，皺起眉頭，想繼續剛剛的問題，但想想還是忍住了，“你這個狀況，什么時候開始的？他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啊?！庇崛寂牧伺囊路系膲m土就起身，臉色恢復如初，仿佛剛剛露出那種表情的人不是他。

    “說實話！”俞天歌緊緊拽住他的手，表情難得有些嚴肅，俞燃這個狀況，很明顯就不是短時間內造成的，時間往前推，那就是在世界賽之前，“sa有戰隊心理醫生吧?！?/br>
    俞燃干笑了兩聲，緩緩側過頭，“你很早不就知道了么，那種東西，對我沒用?！?/br>
    她當然知道，作為一名合格的心理醫生，開導患者不成，反過來卻被自己的患者折磨的差點要精神崩潰，怕是這輩子都走不出這個陰影了。

    “有病，就得治！”

    “……”你才有病。

    俞燃沒理她，徑直下了樓。

    俞天歌追在后面喊，一路下來全都是sa的工作人員，看她就像看個神經病。

    反倒是當事人，完全沒這方面的知覺，提著嗓子直接就在走廊上喊：“看什么看，沒看過女的alpha嗎？！再看把你們眼睛挖出來！”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隨之便低著頭竊竊私語，看她的眼神就更奇怪了。

    俞燃擺脫俞天歌之后，沒有回訓練室，而是繞了一大圈，下樓回了宿舍。

    他跟老馬請半天假，理由是身體不舒服。

    這是他頭一次訓練缺席。

    突然才恍然發現，有些東西，早就變得不一樣了。

    打開燈，俞燃脫鞋走進去，抬頭去看，宿舍還是一如既往的死氣沉沉，像極了已經好多年沒人住過的老房子，四處散發著一股陰間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