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的……”

    白嶼清的衣領被猝不及防地攥住拉高，屬于強壯男人謾罵的聲音剛揚聲一半卻銷聲匿跡，身前的力道慢慢松開些許，周圍傳來一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白嶼清幾不可查地擰了一下眉，怎么回事？難道他的妄想癥已經嚴重到即使混亂感官也能制造出幻聽或幻觸嗎？

    不對，如果真的是這樣嚴重的病癥，從他打算混亂感官的那一刻幻覺應該就開始生效了，大腦是他的大腦，他所打算的也是在大腦中想的，他瞞不過他的大腦，如果沒有用，那他現在一定還在公交站臺，但是在公交站臺絕對不會出現這樣帶著憤怒力道的拉扯，而且，所有知覺建立在現實之上，他確信他的大腦中沒有被人這樣拉扯的記憶，所以也根本不會產生先重后輕的觸覺。

    圍繞的人群中央，拽著白嶼清衣領的是一個身高一米九左右的男人，比白嶼清高了小半個頭，此時他原本被他這樣不要命的行為弄的滿臉怒氣的臉上出現了片刻的呆滯，破口而出的臟話像是被下了什么禁制似的再也無法脫口而出半個字。

    身穿白t黑褲的青年因為高度懸殊的原因將臉向聲音的方向微微揚起，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呢，皮膚細膩看不見一點瑕疵，在淡金色的陽光下呈現出羊脂玉般的質感，因為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宛如鴉羽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兩道扇形的剪影，眉骨與鼻骨銜接出深邃立體的輪廓，精致的鼻頭下是泛著淡淡水紅色的薄唇，他的頭發也是黑色的，與白皙皮膚的碰撞像是一幅上好的水墨畫，又因為那淡紅色的唇瓣在其上增添了一點艷色，所以又像是遠古神殿中掌管天地美貌的神祇，即使他只穿了一身簡單的黑白。

    他好看的雌雄莫辨，卻不會讓人認錯了他的性別，可是就算知道他是個男人，攥著他衣領的那個身高一米九的男人也下意識的吞了一下口水，手中的力道放輕，說不出刺耳難聽的話來。

    “你，你是怎么回事？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比起剛才，這簡直就是輕柔至極的安撫，像是怕嚇到他一樣，高壯的男人慢慢松開攥著他衣領的手然后有些結巴的問出這兩句話來。

    “是啊，就算發生了什么也不能做這么危險的事啊……”

    “這萬一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辦啊……”

    “事情總有辦法解決的嘛，千萬不能想不開啊……”

    句句殷切關懷的話語落進白嶼清的耳朵里，又男有女，與剛剛怒氣沖沖的樣子是兩個極端，察覺異樣，白嶼清慢慢睜開眼，入目的是高壯男人充滿驚艷的雙眼。

    原來如此。

    人們對美麗的事物總會保有極大的寬容，無論在哪里都會受到關懷與優待，外貌的優越更會讓人下意識的產生好感。

    白嶼清借著剛睜眼的功夫裝作茫然的觀察四周，他看見了三輛一模一樣的車，還有幾個擁有至少兩個復制體的人，有兩個人就站在他的身邊，一個是左手邊那個身穿黑色套裙的女人，一個是高壯男人身旁那個穿著格子衫像是大學生的男生。

    白嶼清記得，那個黑色套裙的女人是他在天海大廈樓下見過的，她手中拿著點好的外賣正匆匆回到大廈，看樣子是要加班，她不可能會出現在這里。

    果然，他的大腦在他睜開眼的瞬間就基于他的記憶來制造出真實的幻覺，那些一模一樣的人分散在距離很遠的地方，有的雖然看不清臉，但是特征明顯可以分辨，場景捕捉時間較短，無法立即制造大型幻覺，所以大腦在固有的印象中只能做細小的填充，那幾輛重復的車還有一模一樣的人，就是那只有1%的虛幻。

    他現在，處于虛幻與真實的中央。

    “你是誰？！”白嶼清眼中霎時充滿驚慌與恐懼向后退去，他顫著聲音大聲質問著：“我怎么會在這里？！”

    這一變故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面面相覷交換著眼神。

    短暫的安靜中，白嶼清也在思考，幻覺已經出現，那就證明即使在并沒有明顯是場景填充的事物上也會出現虛假，那么，他的驗證方式如果交給他的幻覺，所有的準備工作將功虧一簣，因為無論如何他都會聽見他的潛意識想聽見的聲音，現在，他要做的最后一步，就是排除那1%的虛幻，將驗證方式交給真正存在的人，將任何基于他潛意識產生的幻覺作廢。

    該怎么判斷呢？

    “你怎么了？”高壯男人顯然有些無措，也沒敢往前湊，只站在原地問道。

    白嶼清依然是借著慌亂的樣子佯裝警惕的四處觀察，卻發現所有人臉上的表情全部都是一致的擔憂，他眸光微閃，感覺哪里有些違和，再仔細看去，所有人的眼神，眉毛擰起的褶皺，臉上肌rou的走向甚至是嘴巴微微張開的角度全部都是一模一樣的。

    因為他造成的交通堵塞在后方聚集了越來越多的車輛，在中午的高峰期無疑是一件會讓人怒氣沖沖的事情，這種怒氣不會讓一個正常人因為堵路的人長得好看就會輕易消散，就算大多數人會下意識寬容一些，也總會有不會因為所謂的外貌就改變自己行為模式的人，可是從后方圍過來的人，那些聽不見中央在說什么的人，臉上帶的表情也是如出一轍的擔憂，這顯然是一件非常不正常的事情。

    站在中午的烈陽下，白嶼清后背又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這是另一層干擾他的幻覺嗎？

    “我怎么了……我，我不記得我怎么了……我為什么會在這里？我不是在家嗎？怎么會站在這里？我……我是誰？有人會來接我……對……一定有人會來接我……誰會接我？是誰？我怎么想不起來？我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