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窩
車里昏暗寂靜,聆泠從上車起就一直正襟危坐,劉叔偶爾從后視鏡里瞟過去,會看見聆泠偷瞧的身影。 于是從小看著湛二少爺長大的司機,欣慰地笑了,兩耳不聞窗外事地專心行駛。 終于在駛過第叁個十字路口,再拐過彎就快到家時,聆泠拙劣地假裝摔倒,湊到二十分鐘里一言不發的湛津身邊。 黑西裝冰冰涼涼的特別好抱,聆泠抬起一張微醺小臉,長發飄飄。 “哎呀?!?/br> 沒人理她。 “哎呀!” 她拔高音量。 劉叔在前面即使很努力也忍不住笑,擋板升起,湛津聲線冰涼。 “你在做什么?” 車身恰到好處地在此刻搖晃,車子拐過幅度不小的彎,女孩順勢滑到男人慵懶靠坐的身上,頭發蹭得毛躁,手臂故意環著他。 “我摔倒了呀?!闭拷虻难砗芗?,她悄悄丈量,“腦袋暈乎乎的坐不穩,自己就摔倒了?!?/br> 男人終于如她所愿的發問:“你喝酒了?” “是呀是呀?!彼圆荒苌业臍饬?。 湛津手臂使勁把她提到自己身上,學著之前那樣嗅她。聆泠被他弄得不好意思,扭過頭去害羞。 他卻以為是拒絕,心情沉到谷底。 沒有像女孩猜想當中那樣問她“喝了多少”或者是責備她,他只是輕輕嗅了下,然后把她放下。 “坐好?!?/br> 他這樣回答,然后閉上眼睛,那雙好看的桃花眼此刻看不見蘊藏的風暴,聆泠瞧著,只覺他不想理她。 怎么回事呀……她理理頭發,腦袋湊到跟著仔細數他一動不動的睫毛,好吧,她說服自己了,湛津應該是太累了。 他六點就去上班,不知道是不是剛剛才從公司出來,路上還順便接了她,應該是精疲力盡了,聆泠很能理解。 畢竟她朝九晚五也很累。于是她乖乖地滑回原位,開始檢查下班后的工作群。幽幽白光映著女孩玉蘭般的臉,倒映在車窗上。 大抵是喝下的酒還是讓她有些意識不清,雖然沒有喝醉,卻也反應遲鈍,閱讀對話框里的一大串字已經耗費她太多精力,也就沒有注意到,本該早就到的家,車子卻在上一個路口轉向駛離。 車內獨有的雪松木香薰輕飄飄地滲入女孩每一根神經,如同最上等的毒藥,慢慢侵蝕人的心靈。 黑暗路程中,湛津突然開口:“是和他一起嗎?” 昏昏沉沉,聆泠一時沒有反應。 “吃飯,是和他一起嗎?” 酒精作祟,她竟聽不出“他”和“他們”的區別。 “是呀是呀,我們聚餐呀?!?/br> “開心嗎?” “開心。不……后面不開心……領導很討厭,我不喜歡他們?!?/br> “為什么?” 于是被搭理的女孩又不計前嫌地蹭了過去,雙手抱住他一條懶懶垂著的手臂,一晃一晃搖得起勁,腦袋也親親熱熱地拱到胸膛上去,這一蹭才發現,湛津換香了,用了之前從未聞過的一種。 聆泠覺得好聞又嗅著蹭上去,慢慢到了男人脖頸,慢慢靠近薄薄嘴唇。唇瓣緊緊閉著沒有香味,她無趣地又滑下去,柔柔靠他肩膀。 湛津真的抱起來很舒服,像個巨型玩偶,只是有肌rou。 聆泠也跟著閉上眼睛快要睡去,夢囈似的回答:“很臭,不喜歡?!?/br> 說完又迷糊地歪到脖頸,抱著湛津小貓似的吸了吸。 “還是你比較好聞,身上香?!?/br> 一晚上難以發泄的煩躁、焦慮和不安的情緒就這樣混亂地被她輕易的挨蹭化解,湛津痛恨也惱怒于自己竟然這樣輕飄飄地就想擁抱她。聆泠從上個星期起就已經沒再親近過他,而他想要靠近,居然還要靠這一場騙過他之后再由他解圍的謊話。 不是和女孩子嗎?不是關系很好嗎?不是約了一起逛街嗎?又為什么,大晚上,和那群酒囊飯袋在街上閑逛。里面,還有那個張兆。 他從下午起就一直在等她,他知道她一直沒出門,他甚至知道那個所謂同部門關系很好的女孩子是翹班不想被發現的劉玉。 他允許她有自己的朋友,也允許她偶爾的小脾氣,她因為新家的問題一直跟他鬧別扭也關系??捎譃槭裁?,在劉玉爽約之后,她也仍舊不選擇他。 湛津受夠了這種放縱小貓的游戲,也不愿再配合她小孩子過家家似的假話,她本就是他養的貓,她就應該待在她的貓窩,他為她布置好了一切會讓她舒適的環境,不是讓她出去野,喝得醉醺醺回家的。 他的初衷不是這樣。湛津想起幼時想養第二只貓時保姆曾告訴他:小貓不喜人,還嬌氣得很難伺候。如果小少爺一定要養的話,記住不要放它出去亂跑,因為外面的東西很臟,小貓性子玩野了就會忘記回家。 稚嫩的湛津的臉不斷在腦海中浮現,最后化作那只孱弱的、被送走的藍眼布偶貓。 成年后男人結實有力的手終于圈在女孩腰上,穩健地抱住她。聆泠以為自己的撒嬌再一次生效,安安穩穩睡去時,卻忘了留意車外陌生的風光。 他一直沒忘記保姆的話。 那個時候湛津沒有養成小貓,聆泠,就是他給自己選的第二只貓。 — 車入庫,劉叔悄無聲息下車,電梯直升上十八樓,湛津抱著聆泠,站在新家門口。 女孩昏昏欲睡,他把人輕輕叫醒,慢慢放在地上,錄入纖手指紋。 聆泠半夢半醒,他吻在眼角,“進去看看吧?!?/br> 新買的房子比之前更大,客廳就有六十平,玄關進去是奢華且低調的裝潢,全部采用進口家具,大方典雅。最奪目的是地毯上大到耀眼的沙發,鋪了最上乘的軟墊,落著一個蓬蓬的,墜滿流蘇的枕頭——四瓣梅花,爪子的形狀。 聆泠看得目瞪口呆,眼前柔光直晃。她愣愣地走了兩下,對湛津說“很好?!?/br> 于是湛津也笑了,繼續拉著她走向主臥。 一開門才是更大的驚嚇——沒有床。 整個房間都被地毯鋪滿,正中央,是一個等身長的懶人沙發。做成很奇怪的形狀,圓墩墩,內里下凹,人如果想要鉆進去的話得躬著腰,除此之外,再沒別的布置。 柔軟的、蓬松的像童話里所描繪的毛絨王國一樣。 聆泠被迫光腳進房,暈乎乎地墜入男人編織的童話,倒下時地毯的長絨柔柔托著她,裙子被撕裂,項圈套在脖頸上。 她迷茫地在光暈中拽住頸上的圈套,一層層交迭的光圈罩住男人英俊面龐,呼吸隨著收緊逐漸變得炙熱混亂,五指掐在面上,聽見男人不帶一絲感情的話。 “聆泠,你該叫我什么?” 美麗的軀體被拉成一道拱橋。 “湛津……我的主人……”